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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机降落在安全屋的停机坪上，螺旋桨卷起的狂风将周围的草木压得低伏。肖战抱着觅熙大步走向主楼，身后跟着一队全副武装的保镖。山间的空气清冷潮湿，觅熙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肖战的臂弯收得更紧了些。

"伤口疼？"他低头问道，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关切。

觅熙摇摇头，视线却落在远处天边的乌云上："要下雨了。"

三年来，这是他们之间最接近正常对话的一次交流。没有命令，没有伪装，没有"标准"的应答。只是两个伤痕累累的人，在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平静。

主楼内，医护人员早已严阵以待。肖战小心翼翼地将觅熙放在医疗床上，却没有立即松手，而是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李医生会照顾你。我需要处理一些事，很快回来。"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带着雪茄和薄荷的混合气息，温热而真实。觅熙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袖口："肖厉他——"

"他伤不了你了。"肖战的声音冷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永远不能。"

他转身离去，黑色大衣的下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觅熙望着那个熟悉的背影，第一次注意到他右肩处有一道若隐若现的伤疤——那是三年前一次商业谈判遇袭时留下的。当时新闻只说是"轻微擦伤"，却没人知道那天晚上他发着高烧，却执意要检查她是否按照"标准"完成了礼仪课程。

"肖小姐？"李医生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我们需要给您做个全面检查。"

医疗仪器冰冷的触感贴上皮肤，觅熙闭上眼，任由医护人员摆布。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肖战跪在病床前说"让哥哥弥补他的过错"的画面。那个高高在上的肖氏继承人，那个视她为赝品的冷酷男人，如今却用那样卑微的姿态请求她的原谅。

多么讽刺啊。她曾经那么渴望他的认可，他的温柔，甚至只是一个不带轻蔑的眼神。而现在，当这一切终于触手可及时，她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血压有些高。"护士担忧的声音传来，"您需要放松。"

放松？觅熙几乎要笑出声。在经历了爆炸、背叛、身份颠覆和那些令人窒息的真相后，她怎么可能放松？

"给她注射镇静剂。"李医生下令，"然后准备MRI，我们需要确认内脏损伤程度。"

针头刺入静脉的瞬间，觅熙恍惚看到窗外的乌云中闪过一道电光。远处的雷声闷闷地传来，像是命运不怀好意的嘲笑。

***

肖战站在监控室里，面前十几块屏幕同时显示着庄园各处的实时画面。林叙正在汇报最新情况：

"肖厉被关在地下室，老爷子那边暂时没有动静。但董事会已经炸锅了，那份DNA报告引发了轩然大波。"

"媒体呢？"

"按您的指示压下来了。目前外界只知道庄园发生了'煤气泄漏'导致的小型爆炸。"

肖战的目光锁定在其中一块屏幕上——那是觅熙的病房。医护人员正推着她前往检查室，她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像一具没有灵魂的人偶。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三年来，他亲手将那个灵动鲜活的女孩变成了这样。以"白月光"的名义，以"标准"为枷锁，一点点扼杀了她的光芒。

"关于叶夫人的血液检测报告，"林叙继续道，"京华医院化验科找到了存档样本。初步检测显示，确实含有异常剂量的麦角新碱。"

麦角新碱。一种能导致产后大出血的药物。

肖战的下颌线绷得死紧。三十年前的那个雨夜，他的母亲不是死于"难产"，而是被谋杀。被那个道貌岸然的父亲，那个他从小就敬畏的肖氏掌权人。

"老爷子知道我们发现了。"林叙谨慎地说，"他刚刚召集了家族律师团。"

"让他召集。"肖战冷笑，"在铁证面前，再多的律师也救不了他。"

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条加密信息弹出：「检查安全屋东侧围墙。有礼物送你。——K」

K？肖战的眉头紧锁。这个代号他太熟悉了——King，国际刑警组织通缉的头号军火商，也是三年前那场谈判袭击的幕后黑手。

"东侧围墙。"他厉声下令，"立刻排查！"

警报声响彻整个安全屋。保镖们迅速向东侧集结，无人机升空扫描。五分钟后，林叙的对讲机里传来急促的汇报：

"发现可疑包裹！疑似爆炸装置！拆弹小组正在处理！"

肖战的心跳漏了一拍。觅熙在东翼！他抓起对讲机："立刻疏散东翼所有人！启动紧急预案！"

他冲出监控室，大步流星地向东翼奔去。走廊上的红灯闪烁，警报声刺耳。医护人员正推着病床向安全区域转移，但觅熙不在其中。

"她人呢？"肖战一把抓住一个护士。

"李医生带她去MRI室了！就在东侧地下室！"

血液瞬间冻结。肖战拔腿就跑，对讲机里传来拆弹小组的倒计时："十秒…九秒…"

转过最后一个拐角时，他看到了李医生正推着觅熙的轮椅向这边赶来。MRI室就在他们身后不到二十米的地方！

"趴下！"肖战怒吼一声，纵身扑向两人。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伴随着剧烈的冲击波。天花板坍塌，火光四溅，浓烟瞬间充满了整个走廊。肖战用身体死死护住轮椅上的觅熙，一块碎裂的混凝土砸在他的背上，他闷哼一声，却纹丝不动。

"肖战！"觅熙的尖叫被淹没在二次坍塌的轰鸣中。

世界天旋地转。轮椅翻倒，她被肖战紧紧搂在怀里，在满是碎石的走廊上翻滚。最后停在一处相对安全的角落时，肖战的上半身已经完全覆盖在她身上，如同一堵人肉盾牌。

浓烟中，觅熙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受到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自己脸颊上。

"你受伤了！"她挣扎着想查看他的伤势。

"别动。"肖战的声音沙哑而紧绷，"房顶不稳。"

的确，头顶的天花板已经摇摇欲坠，钢筋裸露在外，像狰狞的獠牙。肖战撑起手臂，在逼仄的空间里为觅熙撑起一片安全的天地。

"李医生……"觅熙艰难地转头寻找。

"在这里……"不远处传来虚弱的回应。李医生被压在了一堆碎石下，但看起来意识清醒。

警报声、呼喊声、水管的爆裂声混作一团。安全屋的自动灭火系统启动，水雾从天花板喷洒而下，将三人淋得透湿。

"坚持住。"肖战对觅熙低语，"救援马上到。"

他的声音很稳，但觅熙能感觉到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看到一道狰狞的伤口从他的额角一直延伸到下颌，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她的白色病号服上晕开一朵朵触目惊心的红花。

"你的脸……"她颤抖着伸手，却在即将触碰时被他握住手腕。

"别看。"他轻声说，"会吓到你。"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刺入觅熙的心脏。三年来，他第一次在乎她的感受，却是在这样的生死关头。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声音哽咽，"我已经不是你的'妹妹'了，不值得你——"

"值得。"肖战打断她，黑曜石般的眼睛在昏暗中有种惊人的亮度，"不管你是谁，你都值得。"

水珠从他的发梢滴落，分不清是灭火系统的水还是汗水。一滴落在觅熙的唇边，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远处传来救援人员的呼喊声和破拆工具的轰鸣。肖战的身体越来越沉，显然已经到了极限，但他仍然固执地撑着双臂，不肯将重量压在她身上。

"肖战，"觅熙突然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他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记得。"

"你掐着我的脖子，说我的眼睛是模仿'她'的。"觅熙轻声回忆，"但你知道吗？那天我戴了美瞳。我本来的瞳色……比现在要浅一些。"

肖战的身体明显僵住了。三年来，他强迫她保持"标准"的样子，却连她真实的瞳色都不知道。

"还有，"觅熙继续说，声音轻得像羽毛，"我其实对百合花过敏。每次你让人在房间里放百合，我都会偷偷吃抗过敏药。"

肖战的呼吸变得粗重。他记得那些百合——那是"她"最喜欢的花。

"最可笑的是，"觅熙的眼中泛起水光，"我根本不会弹钢琴。'她'不是钢琴天才吗？为了模仿她，我每天练到手指流血……"

"别说了。"肖战的声音破碎不堪。

"我要说。"觅熙固执地继续，"因为这三年里，你爱的、恨的、折磨的，从来都不是真实的我。只是一个你想象中的幻影。"

一块碎石从上方掉落，砸在肖战肩上。他闷哼一声，却仍然保持着那个保护的姿势。

"那现在呢？"他哑声问，"你愿意让我认识真实的你吗？"

觅熙愣住了。她没想到他会这样回应。

"我知道我欠你的永远还不清。"肖战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但如果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会用余生去了解真正的觅熙。不是谁的影子，不是谁的替身，只是你自己。"

救援的灯光终于照进了这片废墟。觅熙看到肖战脸上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已经浸透了他的衬衫领口。但他的眼神却前所未有地清澈，没有往日的冰冷与傲慢，只有诚挚的恳求。

"好。"她听见自己说。

这个简单的音节仿佛抽干了所有力气。三年的伪装，三年的痛苦，在这一刻终于卸下。她不再是任何人的替身，不必再为了一点点可怜的关注而扭曲自己。

肖战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像是夜空中突然亮起的星。他缓缓低头，额头轻轻抵住她的，一个不带任何情欲的、近乎虔诚的触碰。

"找到了！在这里！"救援人员的喊声由远及近。

当强光照亮这个角落时，所有人都看到了令人震撼的一幕——肖氏集团的掌权人，那个冷血无情的商业帝王，正用血肉之躯为怀中女子筑起最后的防线。他的背上插着数块玻璃碎片，鲜血将白衬衫染成了红色，但他的手臂却稳如磐石，没有让一丝危险波及到他身下的人。

"先救她。"肖战对医护人员下令，声音虚弱却不容置疑。

担架被送了过来。当救援人员试图将觅熙从他身下移出时，她突然抓住肖战的手："一起走。"

这三个字让肖战的眼神瞬间柔软。他点点头，在医护人员的帮助下艰难起身，却始终没有松开她的手。

走廊的废墟中，李医生也被成功救出。当三人被抬上救护车时，觅熙注意到老妇人手腕上的蝴蝶胎记在火光中格外显眼。

"那是……"她虚弱地问。

"叶家的遗传标记。"李医生解释道，"你母亲也有一个，在左肩胛骨下方。"

觅熙下意识地摸向自己右肩的伤口——那里曾经有一个蝴蝶胎记，却在爆炸中被残忍削去。如今只剩下狰狞的疤痕。

"不对。"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我的胎记在右边。"

李医生的表情变得古怪："这不可能。叶家的胎记都在左侧。"

一阵寒意顺着觅熙的脊背爬上来。如果她的胎记位置不对，那她到底是谁？为什么DNA检测显示她和肖战是兄妹？为什么月光石项链的底座里会有她的素描？

救护车的门关上前，她最后看了一眼燃烧的安全屋。火光中，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远处的树林里，正举着望远镜观察这边。那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迅速隐入黑暗。

但就在那一瞬间，觅熙捕捉到了一个细节——那人右手腕上，戴着一块独特的玫瑰金手表，表盘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粉光。

和肖厉昨天戴的那块一模一样。

***

医院走廊里，肖战拒绝了医生缝合伤口的要求，固执地守在觅熙的检查室外。他的白衬衫已经被血浸透，脸上的伤口也只是简单包扎，但所有的疼痛都比不上心中的疑虑。

K为什么会知道安全屋的位置？为什么偏偏在觅熙身份即将揭晓的时刻发动袭击？那块东侧围墙的炸弹，时机把握得太过精准，就像有人里应外合……

"肖先生。"林叙匆匆走来，脸色凝重，"老爷子那边有动作了。他刚刚冻结了您名下三分之一的资产。"

肖战冷笑一声："狗急跳墙。"

"还有更奇怪的。"林叙压低声音，"安全屋爆炸后，我们检测到了一个加密信号从内部发出。信号源……来自觅小姐的病房。"

肖战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的病房？"

"确切地说，是她的项链。"林叙递过一个证物袋，里面是那条月光石项链，"我们在底座里发现了一个微型发射器。"

肖战接过证物袋，手指收紧。这条项链是他亲手为觅熙戴上的，底座里的素描是他母亲留下的。如果有人做了手脚，只可能是在爆炸前那短暂的几个小时里——当项链被医院保管的时候。

"查。"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查清楚谁接触过这条项链。"

林叙点头离去。肖战转向检查室紧闭的门，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如果项链被植入了发射器，那么觅熙的行踪一直被监控着。而知道项链重要性的人，除了他和李医生，就只有……

门开了，医生走出来："检查做完了。肖小姐的内伤没有恶化，但需要绝对静养。"

肖战点点头，走进检查室。觅熙正半靠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看到他进来，她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注意到他脸上简陋的包扎。

"你应该去缝合。"她轻声责备。

肖战在床边坐下，没有回应这个关心，而是直接问道："爆炸前，有人动过你的项链吗？"

觅熙愣了一下："只有护士。她们帮我取下来保管。"她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怎么了？"

肖战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项链被装了追踪器。"

觅熙的脸色变了："所以爆炸……"

"是冲你来的。"肖战的声音低沉，"有人知道你的位置。"

房间陷入沉默。觅熙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床单，指节泛白。突然，她抬起头："肖战，我的胎记……李医生说叶家的遗传标记都在左肩，但我的在右边。"

肖战的身体明显僵住了。这个细节太关键了——如果胎记位置不对，那么DNA检测可能被动了手脚。

"李医生在哪？"他厉声问道。

"她说去拿检查报告……"觅熙的话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她去了很久了。"

肖战立刻掏出手机拨打林叙的号码，同时按下床头的呼叫铃。电话接通的同时，护士也冲了进来。

"立刻封锁医院！"肖战对两边同时下令，"找到李医生！"

五分钟后，噩耗传来——李医生在停车场遭遇"车祸"，当场死亡。她的手腕被残忍割下，取走了那个蝴蝶胎记。

"是障眼法。"肖战的声音冷得可怕，"有人要销毁证据。"

觅熙浑身发抖，不仅是因伤痛，更是因为一个可怕的猜测："如果……如果我的胎记位置不对，那DNA检测……"

"可能被调包了。"肖战直视她的眼睛，"我们需要重新检测。"

护士抽血时，觅熙一直紧咬着下唇。当针头刺入静脉的瞬间，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爆炸前，我在项链底座里看到的那张纸条——'真相在双面镜后'。那不是母亲的笔迹。"

肖战的眉头紧锁："那是谁的？"

"我不知道。"觅熙摇头，"但字迹很熟悉，我肯定在哪里见过。"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林叙快步走进来，脸色异常凝重："肖先生，刚刚收到消息。肖厉……越狱了。"

"什么？"肖战猛地站起，"怎么可能？"

"更奇怪的是，"林叙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监控显示他是被人放走的。而那个人……"

"是谁？"肖战厉声问。

林叙将平板电脑递过来。屏幕上是一段模糊的监控视频：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用钥匙打开了关押肖厉的房门。那人转身的瞬间，月光照亮了她的脸——

是王姨。那个在庄园后厨帮佣、总是给觅熙送养胃汤的妇人。

视频的最后一帧，王姨抬头直视摄像头，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微笑。她的右手腕上，一块玫瑰金手表在月光下泛着熟悉的粉光。

和树林里那个神秘人戴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