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补课的时光已过了大半，还未到春天，春意却忍不住先冒头，风变得柔了，软了。

　　王一博听课听得还算认真，他们约定好上学时候都不带手机，强迫自己更认真一些。

　　视线里，忽然闯入一抹鲜艳的红。

　　那红色染在白色的棉裙上，是他前桌的裙子。王一博反应了两秒，恍然大悟，红色好像会传染，传染到他都耳根。

　　前桌还在认真的回答问题，站的笔直。王一博有些慌张的去拉肖战。

　　“肖战，肖战！”

　　他语气急切，声音很小，肖战还是听到了，停下笔问：“怎么了？”

　　王一博朝他使个眼色，示意他去看那染上血的裙子。

　　肖战想起生理课的知识，知道这不过是正常的生理期而已，不至于像淘气的同龄人一样起哄，只觉得这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王一博看上去很慌张，好像不小心看到这一幕是他的过错，小心翼翼的和肖战商量：“怎么办，咱俩是不是得告诉她啊？不然下课了别人就看见了，但是这是女孩子的秘密吧……”

　　肖战想了想，说：“是应该告诉她一下。”

　　马上要下课了，王一博的这位前桌不是安静的性格，下课了说不准就走到哪里去了，可王一博明显对提醒女孩子生理期的事情有点害羞，抹不开脸去说，局促着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可肖战垂眼，竟然就这样不再管王一博了。

　　“肖战，要不我给她写个纸条吧——”

　　下课铃不给王一博这样的机会，才打了一声，陈晨就忍不住要站起来，她想去学校里的小卖店买瓶橙汁喝，踩在桌子脚踏上的脚才落在地上，肩膀忽然被后面的王一博一按。

　　“你别站起来。”

　　被按住肩膀的人有点受宠若惊，茫然的回身看王一博。

　　她的后桌长了一张标准的，招女生喜欢的脸。从开学第一天起，几乎全校人都注意到了。尽管喜欢班长的人更多一些，她们觉得班长对人温柔，学习成绩也好，可她就是很喜欢王一博啊，从开学第一天就很喜欢了。哪怕是关于她喜欢的人，有很多不堪的流言，她也觉得无所谓，她就是喜欢，没道理的喜欢。

　　“你那个——”

　　很难看到王一博这样欲言又止的表情，大多数时候，在最后一排的王一博都是缄默的，冷着脸没太多表情，偶尔的笑和热络都是和肖战。

　　春心萌动的少女有点紧张，心里面有不符合逻辑的猜想蹁跹。

　　王一博求助似的看向肖战，后者居然看都不看他一眼，专心致志的做题，王一博有点绝望，只能硬着头皮坦白说：“你裙子脏了，可能是……生理期吧，最好还是别站起来了。”

　　“啊？”

　　满心欢喜的人愣住，下意识的转身看自己，有点懊恼的嘟囔：“不应该呀。”

　　被喜欢的人提醒这种事，实在有点丢人。她狼狈的坐在凳子上，欲哭无泪。她的同桌今天没来，她也找不到新的衣服换，纠结再三，只能忍着尴尬，再次回头。

　　“那个，我给我家里人打个电话，让他们给我送衣服来，保安估计不会让进的，你待会可以帮我拿一下吗？”

　　想起面前的小姑娘曾经帮他“出头”的事情，王一博忽然有点心软。

　　“你用我外套盖一下得了，明天再给我吧。”

　　“这样太麻烦你了吧。”

　　那件外套还带着王一博的温度，温暖之余有淡淡的花香，陈晨总觉得那花香有点熟悉。

　　“没事，你帮过我，扯平了。”

　　说的冠冕堂皇，可他们心里都清楚，王一博哪用她去“帮”呢？她那会只是看不过别人说王一博，一时上头了，出面维护心上人而已。

　　而王一博回报的是曾经受到的那一点点温暖，哪怕他不情愿的接受了别人的一点好意，也要想办法同意善意相待。

　　“谢谢你了，我明天给你洗干净还回来。”

　　被人很感激的注视着，王一博不大适应，毕竟他难得善良一次。这会儿没了外套，稍微有点冷，王一博打个喷嚏，一侧脸，发现肖战正有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王一博说不出哪里不对，却总觉得肖战有点不高兴。

　　“你干嘛？”

　　迎上肖战的那道视线，王一博忽然有点莫名其妙的心虚感，好像他做错了什么事。

　　“没事。”

　　肖战很快又低下头，可王一博却坐不住了，他琢磨着肖战那个意义不明的表情，像笑又不是笑，越琢磨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怎么没事？你干嘛那么看我啊？是不是我不该给她衣服穿？”

　　前桌已经走了，空荡荡的，肖战没什么表情，继续低着头做题。

　　“没有。”

　　话说到一半就不肯继续的感觉不大好，王一博更不舒服了，肖战的表现，就好像他做了一件错事，可他不知道自己错哪了，只固执的问：“肖战，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啊？我不该给她吗？那等她家里人来，我怕她就更没办法走了。”

　　肖战忽然挑起一边的眉毛，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像讽刺，又像不耐烦，总之看上去不大友善。

　　“衣服都给出去了，还问我干什么。”

　　肖战从来没用这种语气和王一博说过话，倒不算很凶，但有点像不耐烦，可肖战是脾气很好的人，他们认识以来，肖战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王一博被肖战的语气弄的有点懵了，茫然的愣在座位上，不知道说什么好，原本越过桌缝的，搭在肖战书上的那只手也慢慢的抽回来。

　　察觉到王一博怔住的表情，肖战也发觉自己语气不善，彻底没心思再看书。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王一博递外套那一幕落在他眼里那么有点刺眼，好像一根针猝然扎进手指尖，又搅得他心神不定。

　　王一博现在是一副莫名被凶了以后委屈巴巴的表情，有点蔫。

　　肖战只能缓和解释：“她喜欢你，你这样她会更喜欢你。”

　　可是人家更喜欢王一博，也不是他这样说的理由。肖战自知态度不好，变着法给自己找台阶：“刚才这题有点难。”

　　王一博没理他，也没理他的“台阶”，先是闷闷的看着书，又自己觉得看不下去，有点烦躁的把书一合，去盯桌子，最后干脆趴下睡觉了。

　　那书“咣”的一声合上的时候，肖战就知道自己把王一博得罪的不轻，谁被无缘无故顶了一句心情都不会太好，肖战很理解。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对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甚至厌恶的人，他都能熟稔的礼貌敷衍，可是对王一博，他就忍不住要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和态度，甚至有时候，身体比大脑还要诚实，理性失联，反应全凭当时的潜意识。

　　越是亲密的关系，越该好好维持关系才对，怎么能对亲密的人还不如陌生人？肖战有点自责。

　　自责之余，又忽然对自己懊恼起来，肖战想，如果王一博真的谈恋爱了，他们的关系变淡，王一博还会给他展露真实情绪的机会吗？

　　也好在，剩下的是自习时间，肖战没叫，王一博就睡到快放学才醒，脸上被衣服硌出印记。

　　“放学了。”

　　肖战温温柔柔的声音，和平时叫他起床的时候差不多，王一博这一觉睡得长，把睡之前的小插曲忘得干干净净，惺忪着眼，不满嘟囔：“怎么这么冷啊？”

　　提到冷，才想起来外套，才想起来自己睡觉的原因，王一博想反悔，可惜他已经和肖战说话了，只能这样不情不愿的被迫“和解”。

　　厚重的温暖忽然盖在肩上。

　　“睡醒都冷，你穿我的。”

　　肖战的外套盖过来的时候，王一博没反应过来。

　　“诶，那你穿什么啊？我没事，我这样回去就行。”

　　肖战忽然看了他一眼，说：“穿我的。”

　　那眼神很深，如幽幽枯井，沉寂海底，难以捉摸。

　　肖战耐心的和王一博解释：“我里面穿的比你厚，刚睡醒怕冷，穿着。”

　　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又上来了，王一博总觉得肖战哪儿不对劲了，脑子里的哪根筋却转不过来，就好像那么一瞬间他忽然不认识这个人了一样。

　　走在熟悉的路上，曾经嬉戏打闹的人一路无言。

　　肖战的外套帽子边有一圈棕色的绒，王一博摸着帽子上的绒毛，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

　　“肖战。”

　　被叫住名字的人还以为王一博要和他“秋后算账”，说：“怎么了？”

　　“我明白了！”

　　王一博恍然大悟的吼那一声以后，明明肖战的外套在王一博身上，肖战手心里却出了一层薄汗。

　　“明白什么？”

　　肖战是真的不知道王一博明白了什么，他甚至自己都不大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可是第六感却隐隐约约告诉他，如果王一博真的明白了，不是一件好事。

　　和朝夕相处的好兄弟闹别扭很不爽，王一博可找到了自以为的突破点，愤愤不平为自己抱屈：“你要是喜欢她你就说呗，那你干什么让我提醒她啊？你那时候自己去提醒不就行了吗，到时候你给她外套，我就肯定不给了啊，你自己不主动，和我撒什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