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外枝叶葱翠,暖日当暄。
宋御舟手拎水桶,取过清澈河水,又一路沿着山路走回院落。
他一连照顾了万灵泽好些天,小魔头都没有要转醒的意思,对方仿若把之前突破境界时没睡的觉全都在这几天内给恶补了回来。
宋御舟的日常工作便是打水为万灵泽擦洗一番,偶尔试探下对方的鼻息,没死就行,哪怕再多睡上几天也没关系。
他一人独居山中,唯一能陪他说话的小魔头如今迟迟不醒,自己有时竟还略感寂寥。
日复一日,少了别人来品尝美食,他连做饭都精简了许多,偶尔不过是蒸两个馒头,再炒碟山间野菜,便能应付一顿。
吃饱了饭,宋御舟再去喂鹅,往地上撒上几粒玉米,却引得山间鸟儿争抢,自家养的大白鹅却似乎有股子傲劲,时常抻着脖子,仰头挺胸闲逛。
“这小祖宗鹅,我还不喂嘞!”
见它不吃,宋御舟便把玉米粒都给鸟儿啄食,转头倚在院中藤椅上晒晒太阳,身旁的桃花树却消失不见,院中再无粉嫩花瓣。
无花可赏,太阳过晒,鹅也不听话,宋御舟不出半刻便又悻悻回到房间,见万灵泽睡的静谧安详,不禁勾唇一笑。
感叹小魔头静下来时竟是如此听话,那张俊朗的脸上再无锋利,反是眉目舒展,薄唇微合,气息稳稳,如幅画卷。
可惜当时建房匆忙赶紧,只铺了张不大的卧榻,小魔头平日不睡,他自己一个人倒宽敞,可如今对方竟一睡不起,宋御舟的卧榻仿若被霸占,自己想挤上去都难。
早知当初就不为了省时,建两张榻好了。
后悔已来不及,宋御舟搬了椅子靠在床榻边守着万灵泽,不知对方何时能醒,自己却悠悠睡着了。
待万灵泽调息转醒,只见窗外微风吹动了床头淡青色幔帐,纱幔披在了手边熟睡的宋御舟身上。
仿若盖了层薄雾,万灵泽不经意扫开那纱幔,随即便看到榻边水桶上整齐的巾帕,桌边热茶散出缕缕氤氲热气,全部都是宋御舟所留下的痕迹。
他不知自己昏迷了几日,只是身上的穿着依旧整洁干净,连发丝也没散,便知自己承蒙了宋御舟的照顾。
虽一切整洁,师尊的脸上却浮现疲惫之色。
他伸手一触,指间挨上对方眉间,将人不留情面地叫醒,自己却掀开被子转身下了榻。
宋御舟猛地转醒,抬眼惊喜见到转醒的万灵泽,对方冷冽的话音便已先传进了耳朵:“去榻上睡。”
“你醒了?!”宋御舟却没想休息,意外地打了个盹,如今他又精神抖擞,伸了伸懒腰道:“我就等你醒了,重伤初愈,可得好好补补!”
万灵泽被那封印伤到了心脉,这一连养精蓄锐,醒来时心热口渴,走到桌边一通喝了好几盏热茶。
放下茶杯,他却倏然见宋御舟不知从哪掏出来了把菜刀举在手上。
“你做什么?!”他略震惊,宋御舟便挥了挥菜刀道:“磨刀杀鹅,给你补补身体啊?”“那不是你养的宠物?”
万灵泽见过不少人间养的宠物,皆如宋御舟这般,搭窝喂养,爱护有佳,更没有杀的道理了。
宋御舟却对万灵泽的疑问不解,“哪有人养鹅是为了做宠物的?那得多奇怪啊?若养宠物,养只狸奴或者狗多好?”
万灵泽沉默,仔细想来,他确实没见过有人将鹅当做宠物养的。
“你好好休息,为师这就去给你做好吃的。”
见宋御舟转眼已将鹅抓去关到了柴房,又去门外磨刀,万灵泽才又调整魔息,逼出体内残留的封印灵气。
万灵泽紧锁眉头,却忽然感受周遭一股寒意侵袭,降了他心口不甘的火焰,迫使他冷静下来。
他垂眼,那颗一直藏在他身上的魔珠便隐隐发着白光,似把他身上封印留下来的灵力全都吸了过去。
小妹就住在魔珠中,此刻莫不是在为他分担疗伤?
可万灵泽不希望耗费对方的魔息,又将魔珠左右寻觅藏在了枕头底下,叮嘱道:“现在还不是能放你出来的时候,等我把一切都解决……”
万灵泽的眼神又瞥向了窗外正坐在院落中磨刀的宋御舟,他那双情绪复杂的眼睛似乎又隐约攀上了杀意。
若只有曾经的宋御舟才可解开封印,那怎么才能让这个宋御舟消失?让原本的师尊回来?
万灵泽坐在榻边,将那魔珠尽数遮掩,忽地对上宋御舟清澈干净的眼瞳,透过敞开的窗,对方正看着他,那眼中噙着再纯粹不过的笑意。
“徒弟别急!刀很快就能磨好喽!”
话落,万灵泽却倏忽收了目光,眼底杀意渐退,尤为烦躁。
无辜的宋御舟并不知道小魔头又对他动了杀念,还在心无旁骛的磨刀,万灵泽却忽然破门而出,似乎在这家中一刻也住不下了。
见对方兀自烦躁,宋御舟又不明所以,手上动作一滞,问道:“你……怎么了?”
万灵泽朝他方向睨了一眼,见不到宋御舟身旁的桃花树,那把桃木剑也在解除封印时灰飞烟灭,如今的桃花树只剩下半截树根,一片破败。
“我去为师尊寻棵桃花树种上。”万灵泽找到了事情做,又像是借口出去散散心。
他想着是否应再返仙界,去好好查查神仙走火入魔后会发生何种情况?
若真能想到办法杀了宋御舟后,又是否能准确无误地让曾经的师尊回来?
万灵泽纠结万分,更无法在如此毫无头绪时对宋御舟下手,一路心烦意乱朝西山的桃花林走去,忽被满眼障目的粉红迷乱了眼。
如今季节桃花开的正盛,满山遍野的花瓣被春风吹的乱舞,他没有怜惜之感,只冷漠掐诀,其中一棵树上忽地缠上紫色魔息。
连着泥土松动,桃花树被连根拔起,又被吞进了水门中。
拔一棵树再折返回来,万灵泽竟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这边宋御舟的菜刀还没磨完,便见那紫衣身影翩然而归,潇洒极了。只是小魔头的表情有些苦大仇深似的酸涩之感,不如睡着时那般悠然自得。
万灵泽没说话,甩手将水门打开,一棵开得茂盛的桃花树便跃然从水帘后显现,一面法阵忽开在桃花树下,霎时,树根被魔息缠绕的生生不息,疯狂向泥土中扎根蔓延。
转眼间,一片空地便忽然多了棵桃花树,宋御舟被惊的瞳孔微张,落花便如春雨落了满头,那双杏眼中仿若藏了星星在亮着。
春雨拂尘去,东风送香来……
那扇清透的水门在暖阳下随阵法一同消失,待宋御舟拂过肩头落花回神时,万灵泽早已迈着步子踏进了屋内。
他不过是弥补之前自己所造成的损失,又不是多为宋御舟做了什么?对方何须笑的那样春风得意?
万灵泽折回榻边,思绪复杂,却又猛地被魔珠牵扯回,他倏然掀了枕头,只不过是离开了一盏茶的时间,魔珠竟不见了!?
他难免紧张,警惕抬头望向窗外的宋御舟,只见宋御舟提刀回来,进了厨房去逮鹅。
“徒弟!我马上做饭!”那边人的语气高兴,音调都上升了不少,许在鹅的眼中就是个笑脸活阎王。
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大白鹅似乎是知道了自己死期将至,忽不让宋御舟抓了,伸爪就跑,柴房里顿时扑扑腾腾乱做一团,鹅毛满天飞。
万灵泽无心观赏杀鹅闹剧,又不甘心地翻找床榻周围,却隐约察觉出魔珠那微弱的魔息,再一转头,便见宋御舟终于抓住了鹅,他拎在手里,那鹅的周身竟飘着淡淡魔息!
!!!
“小妹!?”这一声喊的猝不及防。
宋御舟全然不清楚什么魔珠,只是注意到手上的大白鹅竟发光了,还以为是自己眼花,提刀的手在半空滞住。
万灵泽却再没了刚刚的云淡风轻,忽然跑到宋御舟面前,一把抢过对方手中的鹅,掐着那鹅的长脖子难得不知所措地乱晃。
知道那魔珠定是在他出去的空隙,让这臭鹅给生吞了!
“小妹!小妹?!”
魔界哪里遇到过此般魔珠被吞的情形?万灵泽不知小妹是否凶多吉少!?
宋御舟就更没见过如此场面了,刚刚不还没什么事儿吗?怎么转眼间堂堂魔尊这么紧张这只鹅了?
好似还叫它……小美?
宋御舟没太听清,又试探问身旁万灵泽,不知这鹅还能不能炖了吃了:“怎么了?它为何发光了?难不成我喂的玉米有毒?”
没想到下一刻小魔头的表情就变得更加难以捉摸,有悲痛,有伤心,似乎还有恼火。
“你为何要放这只鹅到房间里来!?”
宋御舟无故被吼,心下委屈,“我是放到柴房准备杀的啊?难不成它跑进房间里了?”
话落,只听万灵泽手上的骨头被攥得咯咯作响,对方脸沉的极为恐怖,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忽然袭来大片乌云。
宋御舟眼见小魔头发火,脑阔飞速运转,终于试探道:“徒弟,你是不是不想吃鹅哦?那我们不杀它,当宠物养好喽。”万灵泽脸色阴沉。
“其实若你喜欢,养什么都没得事的,什么师尊都给你养!”
万灵泽依旧阴沉。
宋御舟收了菜刀,忽然换了副笑靥如花的模样,拿手轻轻拍了拍那被万灵泽掐在怀中的鹅,笑着应道:“我们就叫它小美好不好?”
……
万灵泽持续阴沉。
天空电闪雷鸣,风雨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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