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纸洇字。”王一博的声音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温度，刻意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肖战却不以为意，忙不迭解释：“没事儿，我不用毛笔写字，用木炭就行，木炭写在麻纸上应该不会洇。”

又是一阵沉默，王一博掀开帘子时，正对上等候在外面的肖战。他接过肖战递来的竹纸和毛笔，又把手中的麻纸递给肖战，而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屋。

可他还没来得及坐下，门口又传来肖战略带怯意的声音：“哥，你能帮我提一桶水不？”

王一博拇指扣着食指指节，微微用力，似在压抑内心情绪，随后站起身，去院里打水。

肖战像小猫似的跟在他身后，等他把水提进厨房，肖战赶忙说道：“放大锅边上就行，我用葫芦瓢一点一点添。谢谢哥。”

王一博的目光在肖战受伤的手上短暂停留，没说话，默默转身离开。

肖战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眯眼思索：这王一博，难道害羞了？明明是他拉我手，占便宜的是我，他害哪门子羞！

不管他，正事要紧。

他摇摇头，把这些念头抛脑后。

肖战拿起一根木炭，用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轻轻捏住，开始在麻纸上认真画图。

要烧制石灰石，得有不透风的土窑，只留添柴口，形状好画，像倒扣的大锅，旁边开个洞就行。

做一百个变蛋需一斤石灰，一次烧制十斤，能用一个多月。这么算，大锅大的窑该够用。具体尺寸，得等明天拾些石灰石，看数量再定。

土窑能砌家里，不过得跟姨妈商量。而且烧完石灰石，这窑还能烤面包呢。

想到这，肖战脸上露出期待笑容。

突然，肖战脑海灵光一闪，想到至关重要的东西。

石灰石和碱融水后有腐蚀性，不能用手碰。以前奶奶用坏掉的铁衣架，剪成长条，对折套在比鸡蛋细的木棍上，拧一起留出圈，搅拌石灰草木灰混合物、捞鸡蛋都顺手。

可现在没那么硬的铁丝，咋办？只好让哥帮忙用木头刻一个，他会做簪子，这肯定难不倒他。

肖战这么想着，又拿木炭在纸上画镂空勺子形状，就是一个圈连一根棍子，简单明了。

“画完这工具样子，肖战又认真把配料比例写纸上，一笔一划，十分工整：

鸡蛋一百个、石灰一斤、碱面三两、盐一两、草木灰两斤左右、水适量大功告成！

肖战像完成一场考试，心满意足看着自己画的图，折好放回东屋。

他走到井边，小心翼翼伸出手，只清洗拿木炭画图的三个指头肚。

洗完，顺手摸了摸头发，感觉干得差不多，便抬手熟练挽起发髻，再次回到厨房。

时间慢慢过去，约莫大半个时辰后，肖战拿筷子把竹罐子从锅里捞出来。接着，他在灶膛口平放几根柴，把带着湿气的罐子倒扣上面，让火慢慢烘干。之后，他又拿葫芦瓢往大锅里添水。一桶水倒下去，发现不够把锅添满，本想叫王一博帮忙打水，可一想到他刚才冷淡的态度，肖战也不想再叫他了。

就在肖战忙碌时，苏婉容回来了。她见厨房火还熊熊烧着，心里一惊，赶紧快步走进厨房查看，就看到肖战还静静坐着。

“还没弄好呀？”苏婉容关切问道。

“煮完了，现在烘干就行，这样处理过的竹罐子以后用着不容易开裂。”肖战解释。

苏婉容听了，脸上露出满意笑容，说：“那正好，柴火烧着，热水也够多，我也洗个澡。”

“肖战一听，下意识想上前帮忙，苏婉容摆摆手，把他撵出去，嗔怪道：“我自己能行，你好好养你的手，别瞎操心。”

被苏婉容这么说，肖战不好再坚持。此时心里没什么要紧事考虑，他便百无聊赖走到院子里，静静坐下看月亮。

春末的空气中总飘着些东西，不是杨絮就是柳絮，这些轻飘飘的钻进肖战鼻子里，痒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边声音刚落，苏婉容的声音就从厨房传出来：“别在院里坐着，小心着凉，去屋里。”

听到苏婉容的关心，肖战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啊。他应了一声，乖乖走进堂屋，坐在椅子上。

还是很无聊，他也不舍得点灯，便轻手轻脚搬来一个小板凳，小心翼翼坐在西屋门口，目光直直看向正在屋内看书的王一博。

王一博敏锐察觉到身后的视线，浑身不自在，放下手中的书，起身便要去关门。肖战见势，急忙站起身，快步挡在门口：“别关呀哥，你看你的书，我又不打扰你。我自己坐着怪无聊的，屋里也黑，你这里亮堂……”

王一博没说话，只是走出屋门，准备去点灯。

肖战拉住他：“别点了，一会就睡了，别浪费灯油。”

王一博低头看了一眼被肖战抓住的衣袖，肖战像感觉他眼神里带着刺，赶忙松开手，然后扑闪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脸期待望着王一博，带着一丝哀求的语气说：“哥，我真的不打扰你，你就别关门了，好不好？等一会儿姨妈洗完澡，我就去厨房，我就只在这儿待一小会儿，好不好？”

王一博看着肖战这副可怜样儿，只觉得自己心跳不由自主加快了几分，他在心里默默背诵一段《常清静经》，才好不容易稳住心神。

“随后，他走到西屋门口，打开门，将粗布帘挂在门上，语气尽量平静说道：“在门口坐着就好，不要进来。”

“好的哥。”

肖战立刻乖巧回答，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坐在门外，目不转睛看着王一博。

“王一博身姿板正，坐得笔直，一看就是平日里很有规矩的人。累了的时候，他就抬起手揉揉脖子，或者捶捶腰。时不时嘴巴里还会念叨几句，只是声音太轻，肖战也没听清他具体在说些什么。他手边常备纸笔，看一会儿，读一会儿，写一会儿。

肖战觉得看他念书是件挺有意思的事。

当年自己要是有王一博这股认真劲儿，即便考不上985，也得上个211。

正想着，厨房传来开门的声响，他立刻像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撒腿就跑过去。

苏婉容见他还精神抖擞的样子，满脸惊讶：“咋还没睡呢？”

“罐子还没干呢。”

“你就让它烤着呗。”

“不行，它得转着圈儿烤，不然受热不均容易裂。”

苏婉容无奈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好好，你继续烤，我可要睡了。”

“好的，姨妈晚安。”肖战眉眼弯弯，笑得甜甜。

“乖。”苏婉容嘴上应着，往东屋走的时候还在嘟囔，“晚什么……什么安？这孩子说什么呢。”

肖战蹦跶进厨房，轻轻转动竹罐，确保每个角落都能均匀受热，随后托着下巴，对着跳动的火苗发起呆。

瞥见大锅里还剩小半锅水，他心想火还旺着，不利用起来怪可惜，不如再烧点水。

他不想打扰苦读的王一博，也不愿惊动刚睡下的姨妈，低头看了看包扎好的手，觉得应该不碍事，便拎起木桶往井边走去。

可当他刚把盛满水的木桶摇上来，身后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