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恙连忙追上去，说：“你又怎么了？”

沈殷阴阳怪气地说：“我从死人堆里活过来，我这不是怕某人觉得我晦气吗？你离我远点，看我身上的死人味把你也带去了地狱。”

林无恙没有听出沈殷的弦外之音，只当他想多了，安慰他说：“你怎么能跟其他死人一样呢？你如此年轻貌美，跟那些麻袋里的尸体完全不同。”

沈殷冷笑：“没想到林公子还有‘欣赏尸体’这么个雅致的癖好，失敬失敬。”

林无恙：……

不是？这沈二愣就是单纯想找茬吵架是吧？反了天了，可不能惯着他。

俩人正在街边拉拉扯扯，这时，迎面走来了一位熟人，是飞沙帮的二当家，身后还跟着几个飞沙帮的小弟。

二当家还是那样一幅猥琐又酸腐的模样，见到林无恙，自然而然地摆出居高临下的嘴脸问道：“林无恙，你身边这位公子是谁啊？看起来好面生啊？应该不是青州本地人吧？上次那个陪你一起吃面的美人呢？怎么没见带出来让兄弟们玩玩？金屋藏娇这种事在我们飞沙帮里可不地道啊，赵铁柱的俏媳妇大着肚子还得来我新置的宅子里伺候我呢，你们说是不是？”

小弟们连忙附和着答应，每个人都跟着笑得一脸猥琐。

二当家又说：“不过那天你带的那个美人有一点不好，她好像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就算了，身量也太高挑了些，女人嘛，就是要娇小玲珑，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这样睡起来才带劲儿，这位公子，您说是不是呐？”

沈殷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在心里已经将这个山羊胡凌迟一万遍了。

二当家得到了想要的回应，十分得意地撑开手中的折扇，附庸风雅地扇了几下，大有几分睥睨自雄的感觉。

沈殷看着二当家那趾高气昂的样子，转瞬之间，连他日后埋哪儿都想好了。

二当家又转过来，开始在那里打趣挖苦林无恙。

只见他一下一下地抚着自己的山羊胡，说道：“啧啧啧，林无恙啊林无恙，你瞧你那点出息，你不会真以为你跟着这些富家公子寻欢作乐，你也能摇身一变，变得身份尊贵了些吧？呸，我告诉你，林无恙，贱民就是贱民，永远也变不成皇亲国戚，你跟在人家身后摇尾乞怜，人家只当你是一条狗。”

林无恙连忙点头哈腰地赔笑脸，口中不停说着：“是是是，我林无恙贱命一条，日后全凭二当家和二当家差遣，哈哈哈哈。”

他尬笑了几声，然后悄悄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沈殷的反应，他是生怕这人的倔脾气发作，激惹了二当家，到时候他们恐怕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很好，沈二愣这次看起来很冷静，貌似不会给他惹麻烦。

二当家扇了几下扇子，又继续说道：“上次在‘狗市’，如果不是有位高人买你的命，你早就折在那个擂台上了，不过那次那位高人给的赏钱确实很多，七七八八算下来，这一场我们飞沙帮没少挣，大当家挺高兴的，他让你养好身子骨，回头再和那位大块头比一场，毕竟还有很多公子哥儿想看你和大块头到底是谁的拳头厉害呢。”

“这样吧，无恙，下次你缺钱了直接来找我，我再安排你和你那个死对头打一场，价钱嘛，好说，多给你一些分红，前提是，你小子能活着走下擂台……哈哈哈哈。”

周围的小弟们也跟着二当家哄笑起来。

林无恙眼里闪过一丝狠戾，不过他还是强行压下心中的愤怒，继续全程陪着笑脸。

二当家被林无恙这窝囊态度伺候爽了，他打算今天暂且放这小子一马。

只见二当家非常不怕死地用扇子点了点沈殷的肩膀，说道：“到时候欢迎这位公子也前来观战哦，林无恙的命很贱的，他一点也不怕死，就算血流了满身断掉一条腿，他也会死死地咬住对方，就像条疯狗一样，对吗，无恙？”

林无恙咬着牙，僵硬地点了下头。

打发走了二当家，林无恙整个人都显出几分颓丧的味道。

他不想自己那些丑事都被人抖落出来，尤其是在擂台上都那些狼狈经历，他不想让沈二愣见到！甚至连想象到也不行！

沈殷问道：“你想不想报仇？”

林无恙：？

沈殷：“那个二当家欺负你很久了吧？”

林无恙连忙上前捂住沈殷的嘴，确定周围没有人听到后，他问道：“沈二愣你想干嘛？飞沙帮在青州势力很大的我跟你讲！那个二当家心狠手辣，不是我们这种普通小老百姓惹得起的！以后见他躲远点听到没有？”

沈殷一双美目沉静如水，他慢慢拿下林无恙捂在自己嘴巴上的手，但笑不语。

几天之后的一个深夜，沈殷神秘兮兮地对林无恙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林无恙还以为沈殷是带他去什么怡红院醉仙楼之类软玉温香的场所，让他重新体会一把风花雪月的快乐。

林无恙还在心里默默感叹这沈二愣终于算是开窍了，知道孝敬对他有救命之恩的林小爷了，他林小确实就爱这口“乱花溅欲迷人眼”“醉中眠卧温柔乡”。

等他跟着沈殷来到那个猪肉铺前的时候，林无恙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对了，他以为沈殷是故意捉弄他，

林无恙面露不悦地说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故地重游吗？你不会还记着那天我们吵嘴的事情吧？不是都已经互相道过歉了已经翻篇了吗？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啊？”

林无恙越说越气，转身就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沈殷眼疾手快地拉着林无恙的手腕，一脸真诚地向他解释道：“不是，和那天吵架的事情无关，我只是想带你去下面的‘狗市’看一场比赛，很精彩，你会喜欢的。”

林无恙面无表情：“所以，你是在挖苦我吗？

沈殷但笑不语，只是拉着林无恙掀起了肉铺的门帘，然后一同走进了那个长满铁锈的暗道中。

暗道里没有光亮，林无恙甚至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在这里的遭遇都太过惨痛，林无恙本能地感到抗拒，他甚至感觉自己手腕上被沈殷握着的地方都要烧起来了。

走出暗道，黑暗骤然消散，林无恙的眼睛几乎被火光晃得睁不开眼。

一阵欢呼声传来。

林无恙向擂台看去，台子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位穿着一身短打装扮的少年，红靴黑裤，动作轻盈而矫健，他戴着一个面具，也不知是哪家的少爷，林无恙以前在台下没有见过。

然后，林无恙看向另一旁的一个矮小入口。

那里就是所谓的“狗洞”，所有的“狗”都需要从那里爬出来，用身家性命供权贵们取乐。

他曾经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想到自己曾经差点被周博那个大块头揍死的经历，他再看向台上的少年时，心情有些复杂。

今天不知哪位穷人家的孩子就要丧命于此。

一向没心没肺的林无恙居然罕见地有些物伤其类，他并不想看这样血腥的场面，哪怕有沈二愣陪着他。

这时，有位容貌干净的小厮和沈殷打了个招呼，然后领着他们前往看台落座。

当林无恙看到观赏台旁放着一壶上等云雾茶和各色精致点心时，他整个人都震惊了！

这沈二愣究竟打点了多少银子啊？居然有飞沙帮的人亲自引着他们来这个观赏台上的黄金位置？还赠送这么昂贵的茶水和吃食？

尤其当他看到其中一碟点心是他最爱吃的桂花糖藕时，林无恙彻底绷不住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沈二愣，我们是吃完这顿就要逃难了吗？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摊上什么大事儿了？告诉我？好兄弟我跟你一起抗。”

沈殷没有说话，往自己嘴里送了半块鲜花梅饼，一边静静地咀嚼，一边向台上的流火点头，示意比赛可以开始了。

林无恙还在纠结这阔气的待遇不是他这种屁民可以享受的，他情绪激动地说道：“行啊，不说是吧？沈二愣，你偷偷背着我攒了多少家底儿？你能耐了是吧？坦白交代，你是不是去当给哪家夫人当面首了？”

沈殷白他一眼：“专心看比赛吧，这么好的观赏位置都堵不住你的嘴。”

沈殷心说：还面首？想得还挺花呢。

一通刺耳的敲锣声过后，只待今天的‘恶狗’从那个洞里出来，比赛就能正式开始了。

一时间，林无恙也提起了兴趣，他想知道今天是谁来当这位少爷的人肉沙包。

感觉这位少爷不像是会把对方揍出人命的狠人。‘

林无恙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往嘴里塞了满满的桂花糖藕。

等万众期待的“人肉沙包”从狗洞里颤颤巍巍地爬出来后，林无恙看清了对方的脸，然后他直接倒抽一口气，差点被呛了个半死！

他惊讶地发现今天的人肉沙包的居然是飞沙帮二当家？！

怎么回事？

他不是前几天还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地摆谱吗？

林无恙揉了揉眼睛，发现还真的是二当家！

这时，沈殷侧过身子，冲林无恙温和笑道：“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