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蔚蓝往事

咖啡店坐落在洛城最繁华热闹的商业区，面积比肖战想象中的大了不少。

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段能开一间上百平的咖啡店，老板实力可见一斑。

想到这里，肖战对王一博说的一万八月薪的怀疑打消些许，他转过街角走到咖啡店正门，硕大的【蔚蓝】二字以特别处理过的艺术造型在店门前的草坪上屹立着，相当吸睛惹眼，因为好看，还变成了个网红打卡地标。

肖战静静地看着“蔚蓝”二字，鼻尖好像闻到了一阵男士香水的味道。

他想起来了，有一个香水牌子，就叫“蔚蓝”。

看着一旁排队等待打卡的少男少女们，肖战记忆被拉回还在异国读书的时候。

彼时他和王一博已经做了一年的同学，借着选修课小组合作的名头，双方也接触了不少次，肖战自认为自己和对方已经算是熟人了。

于是组织了好几天邀请话术的他，终于在国庆前夕，郑重向王一博发出参加自己生日的邀请。

“你不用带什么礼物，”少年肖战紧张的脚趾全都蜷缩在了一起，脸上还要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神色：“人到了就行，就当是咱们小组的同学一起聚个餐。”

“还有其他人？”一直无言的男人突然开口，肖战以为对方是不喜太多人，他心里有些懊悔，早知如此，自己就不邀请这么多同学做幌子了。

但现在说都说出去了，临时毁约的事情肖战干不出来，他垂着脑袋，好像做错事的小朋友般呐呐解释：“就是...人多热闹嘛，你也知道，我喜欢热闹..”

“好，我去。”

王一博干脆的回复让肖战有些喜出望外，大眼睛不自觉弯成月牙，在期待中终于等来了他的十七岁生日。

喧嚣热闹的包间里，肖战坐在主座上，心不在焉的拆着堆在面前的昂贵礼物，大眼睛时不时飘向门口，一直期待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期间因为要招待同学们，他全场都如花蝴蝶般穿梭不停，也没工夫去细究对方没来的原因。

等到热闹散场，结完账从饭店出来，肖战看着没有一条信息的手机屏幕，积攒了一晚的委屈忽然在心头爆开。

王一博明明答应了自己会来，为什么爽约不说，连条祝福的短信都没有！

难道在他心里，自己就连一句生日快乐也不配吗？

委屈化作晶莹堆砌在眼眶边缘，兔牙死死咬住唇角阻止眼泪下落。肖战捏着手机，看着屏幕上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内心天人交战。

他很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王一博，为什么今天会失约。

但理智又一直在提醒他和王一博只是同学，对方有事情不来不是很正常的吗？

屏幕反复亮起又熄灭，最终肖战还是没有打出去，他放下手里的手机，抓了抓抹着发胶的头发，原本帅气十足的大背头瞬间变得有些凌乱。

“肖战！”

下一秒，心心念念一晚上的男人忽然出现在路的尽头，肖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但不过眨眼之间，原本还在远处的男人已经大踏步走了过来。

随着而来的还有一阵浓烈的存在感极强的香水气味。

“王一博...阿嚏！”肖战感觉自己的鼻腔瞬间就被香麻了，他本能的抬手掩住口鼻，“你这喷的什么...咳咳...”

剧烈咳嗽让原本挺直的脊背不自觉弯曲，见他咳的厉害，王一博上前一步，大掌抚上肖战后背。

“你还好吗？”

短短四个字像是灵丹妙药，瞬间抚平了肖战这一晚上堆积的所有委屈。感觉到后背掌心传来的温度，他不自觉扬了扬唇角，刚想说自己没事，忽然头顶又有声音传来。

“这是蔚蓝..”王一博报了个香水名字，肖战有些奇怪，刚想问他为什么突然会开始喷香水，还是那么浓烈霸道的味道，就听见对方接着说道——

“据说...会增加喜欢的人的好感..”

原本剧烈的咳嗽声像被按了暂停键，肖战捂着口鼻的手僵在半空中，身子微微前倾着，整个人保持着一种诡异又搞笑的姿态。

但他此刻无暇注意自己搞不搞笑，所有注意力都被刚刚王一博说出的那句话转移走。

所以...对方之所以没来自己的生日，是因为去见了喜欢的人？

王一博有喜欢的人了！

残存在味蕾中的蛋糕香气在此刻忽然发酵成带着酸意的苦，将肖战整个袭裹包卷。眼眶里的晶莹越堆越多，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你怎么哭了？”王一博诧异的声音响起。

肖战摇摇头，想要止住不停往外冒的眼泪，但均以失败告终。他只好一边仰着头一边给自己找借口。

“香水太呛。”他说，实际上此刻的鼻尖被酸涩包裹，早已闻不见那股浓烈香气。

“不好闻吗？”清冷的声音里透着丝疑惑，察觉到王一博的视线正看向自己，肖战压下心底的苦意，强行提起耷拉下去的唇角。

“还行...”他违心给着虚伪的建议：“但下次最好别喷太多..可能...会更让女孩子喜欢...”

剑眉皱起，王一博一字一句反驳道：“我喜欢的人不是女生。”

蓄满晶莹的瑞凤眼里闪过茫然震惊，最后变成王一博看不懂的复杂了然。

原来...对方居然和自己一样，喜欢的是男生？！

琥珀色的眼眸在这一瞬间变得透亮，下一秒又黯淡了下去。

性取向一样又怎么样？王一博说出这番话，就代表他心有所属，自己怎么都是没机会的了。

不过他和王一博当了一年的同学，为什么从来没见过他身边有除了自己以外，互动比较多的其他男生？

难道......对方也是暗恋？！

这个发现让肖战既震惊又意外，同时心里还有些酸溜溜的。

也不知是谁这么幸运，竟然会被王一博一直惦记。

这个未解之谜持续了很久也未能解开，而肖战之所以这么笃定自己的猜测，是因为接下来这一年中，王一博虽然从来不直接提起对方，但他从许多细节里，都能感觉到王一博对对方的那份细心呵护。

比如因为蔚蓝的气味太呛鼻，王一博怕呛着对方，会拉着他一起去专柜当参谋，挑选好闻的香水。

“我实在闻不出来了...”肖战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自己手中的一摞试香纸，感觉鼻子已经木到没了知觉。

见王一博又递来一张喷了香水的新试香纸，他摇摇头，第一次拒绝接过。

“真的闻不出来了。”

肖战指着鼻子又重申一遍，见王一博依旧执拗的拿着试香纸往自己鼻子底下凑，他心底忽然有些委屈。

“王一博！”肖战声调陡然拔高。

大手停下动作，幽深的黑眸静静看着他，让肖战忽然产生一种自己在无理取闹的错觉。

他咬了咬唇，鼻尖泛起一点酸意，很快又强行压下。

“对不起，”肖战说着，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要哽咽：“我今天实在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那天晚上，躺在租住的单人小公寓床上的肖战彻夜未眠，艰难做出一个决定。

他要远离对方。

毕竟，王一博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他再这么明知故犯的缠着对方，就有些恬不知耻不自量力了。

为了让自己说到做到，肖战破天荒第一次翘掉了选修课，整整一周时间，他像是在实验室里生根发芽了般，不眠不休的做着各种实验。

直到听到其他人无意间聊起王一博。

“他发烧了你不知道？”同学诧异的看过来：“你俩关系不是挺好的吗？王一博连着高烧了好几天，他妈妈都快急死了，正想办法要给他弄回国看病呢。”

“咣”的一声门响，肖战夺门而出，等他来到医院时，却恰好看到个年轻男生的背影，从王一博病房中出来匆匆离开。

“别走。”

肖战低头，看到追出来的王一博错把自己认成对方，一双大手将他双手紧紧抓住不放，生怕松手就再也看不见了般。

“别走...”烧的浑身滚烫的男人站都站不稳，半阖着的黑眸里布满血丝，拉着他的手哀求：“不要走，不要不理我...”

肖战闭上眼，喉头上下滑动数次，艰难的挤出一句：“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他，我是肖战。”

“我知道...”像是终于支撑不住，原本还勉力撑着站在那里的高大身躯陡然倒向他，圆圆的脑袋重重砸在肖战肩膀上，分明已经烧的意识模糊，口中却还在不断重复。

“肖战，求你，求你别离开我。”

肖战呼吸停滞了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王一博为什么会喊自己的名字？不该是那个男孩吗？

他低头想要寻找答案，却看见王一博脸上难受万分的表情，与自己小时候跟爸爸闹别扭后发烧，抱着对方不愿撒手的模样何其相似。

想必，是这一年来他像个小蜜蜂般一直殷勤的围着王一博打转，让对方在生病时产生了想找个人依赖的感觉吧？

所以..他在王一博心里是不是也并非全无分量，比起普通同学，对方至少有把他当成朋友？

意识到有这种可能，肖战脸上露出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

“该拿你怎么办好呢....”他喃喃着闭上眼，胸膛急促起伏好一会儿，才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回应道：“好...”

他说：“我哪也不去...一直陪着你...直到..他回来为止..”

坚持了一个星期的远离计划在此刻分崩离析，肖战苦笑着，意识到自己还是无法拒绝王一博的请求。

将王一博送回病床上重新躺好，看着那双紧攥住自己不放的大手，怕待会儿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肖战还在心里打了腹稿进行演练，只为等男孩回来后与自己交接时，不露出任何破绽被对方察觉。

暗恋是他主动的，所有的兵荒马乱就让他一个人独自消化就好。

然而那天做了诸多准备的肖战直到医院停止外客来访，还是没能见到对方。

而烧退后的王一博对那天的男孩也闭口不谈，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再也没见到过当初从病房离开的男孩。

当时的一切仿佛只是场幻象。

但肖战却敏锐的察觉到王一博愈发沉默了，仿佛心底压着什么事情。

他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但看着王一博不开心，他心里也跟着闷闷的，只能以兄弟的身份继续待在对方身边，想方设法让王一博高兴些。

这种痛并快乐的煎熬一直持续到成人礼那天。

穿着剪裁得体的精致礼服的肖战，得知家中噩耗订了最近一趟飞回华国的航班。

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七个小时。

深知这一回国，可能就是永别。临出发去机场前，他鼓起勇气，想要给自己这场无疾而终的暗恋一个交代。

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不好意思..”排队拍照的人群不小心撞上来，将肖战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他看着眼前与那瓶香水同名的两个大字，无声的叹了口气，收拾好心情迈进咖啡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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