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探
夜色如墨,京城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
周鹤羽身着夜行衣,穿梭于屋顶之间。他本不该亲自做这种探子勾当,但皇帝那意味深长的暗示和江肆今今日在御花园的叹气声,让他决定会一会。
江府位于城东,占地不大却布局精巧。周鹤羽伏在墙头,借着月光观察院内动静。出乎意料,府中守卫寥寥,只有几个老仆在廊下打盹。
"奇怪。不应该呀"周鹤羽眉头微蹙。以江肆今的地位,府中防备不该如此松懈。他轻巧地翻入院内,落地无声,沿着阴影向主屋摸去。
主屋窗棂透出微弱灯光。周鹤羽屏息靠近,透过窗纸缝隙向内窥视。
江肆今正伏案疾书,只穿着一件素白单衣,外罩一件靛青长衫。烛光下,他的侧脸线条柔和了许多,长睫在脸上投下淡淡阴影。案头堆满账册文书,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放在一旁。
周鹤羽正待细看,突然感到后颈一凉——有人靠近了他!
他猛地转身,手已按在腰间短刀上。却见一个灰衣人站在三步之外,手中长剑直指他咽喉。那人蒙着面,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
"阁下夜闯私宅,不知有何贵干?"灰衣人声音沙哑。
周鹤羽冷笑:"我倒要问问,江府何时养了这等高手?"
话音未落,屋内传来江肆今清朗的声音:"殣墨,请客人进来吧。"
殣墨闻言收剑,却仍警惕地盯着周鹤羽。周鹤羽整了整衣襟,大步走向房门。
推门而入,江肆今已站起身,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周将军深夜造访,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周鹤羽眯起眼睛:"你知道我会来?"
"猜到了几分。"江肆今示意他入座,"将军今日在御花园离开,离开之时,倒是生气的很,所以以您的性格,必不会善罢甘休。"
周鹤羽没有坐下,而是环视书房。四壁书架上摆满典籍,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案头文房四宝齐整。看似寻常文士书房,却处处透着不一样——书架上的机关暗格,墙角不起眼的铜铃,还有窗外隐约的人影晃动。
"江大人府上戒备森严,不像寻常文官府邸。"周鹤羽直截了当。
江肆今轻笑:"乱世之中,防人之心不可无。将军不也夜探他人府邸?"他顿了顿,"茶凉了,我让人换一壶新的。"
"不必。"周鹤羽抬手制止,"我来只想问江大人一事——为何在朝堂上污我军饷不清?"
江肆今敛了笑意,直视周鹤羽:"户部账目显示,去年拨付北境军饷三十万两,实际到营仅二十五万两。五万两白银去向不明,将军作何解释?"
"荒谬!"周鹤羽一掌拍在案上,"我军从未收到三十万两!"
江肆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将军此言当真?"
"我周鹤羽从不虚言"周鹤羽冷静道,"边关将士缺衣少食,弓弩箭矢不足,若是只有五万两,都何至于此!"
江肆今眉头紧锁,从案头抽出一本账册翻开:"这是兵部与户部对账记录,上面清楚记载三十万两已全数拨付,且有北境军需官签收。"
周鹤羽夺过账册,仔细查看,越看,原本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怒火:"这签名是伪造的,王军需官去年冬就已战死,如何能在今年初签收军饷?"
江肆今面色骤变:"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沉默片刻,江肆今先开口:"看来,有人从中做了手脚。"
周鹤羽冷笑:"江大人现在相信我了?"
"账目不会说谎,但人可以作假。"江肆今沉声道,"此事我会彻查。"
周鹤羽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问道:"你为何如此关注军饷去向?文臣不是一向主张削减军费吗?"
江肆今转身走向窗边,背对着周鹤羽:"因为我见过战争带来的苦难。"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下去,"三年前我曾奉命巡视北境,见过那些因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见过冻饿而死的孤儿寡母。"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将军可知道,一场战争下来,有多少家庭破碎?"
周鹤羽一时语塞。他常年征战,见惯了生死,却很少思考这些。战场上的数字,背后都是活生生的人。
"所以你想议和?"他问,语气已不似先前强硬。
"若能以最小代价换取和平,何乐不为?"江肆今轻咳两声,"当然,若敌人狼子野心,自然另当别论。"
周鹤羽注意到他咳嗽时眉头紧蹙,想起白天那方带血的手帕。他鬼使神差地问:"你身体怎么了?"
江肆今明显一怔,随即恢复平静:"偶感风寒,不劳将军挂心。"
殣墨突然推门而入,在江肆今耳边低语几句。江肆今对着周鹤羽轻笑着说:"将军,您的人正在调查我府上仆役。"
周鹤羽毫不意外:"彼此彼此。"
江肆今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将军果然谨慎。"他挥退殣墨,"既然如此,不如开诚布公。将军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
"好。"周鹤羽直截了当,"你与哪些商贾有往来?为何皇帝要我监视你?"
江肆今笑了:"第一个问题,我与江南丝绸商、山西盐商都有往来,皆为公务。第二个问题,陛下心思,岂是臣子能揣测的?"
"滑头。"周鹤羽冷哼,"那你在御花园又是什么用意?"
"什么?"江肆今走向书架的步伐一顿,"梨花吗?随便说的",顺便从书架上拿过一份地图伸给周鹤羽。
周鹤羽接过地图展开,发现是一幅精细的大宁地形图,上面标注了各部族的驻地和迁徙路线,甚至还有水源和草场分布。
"这..."他抬头,"如此详尽的地图,从何而来?"
"我有我的渠道。"江肆今神秘一笑,"将军若感兴趣,可以留下详谈。"
周鹤羽收起地图,深深看了江肆今一眼:"江大人比我想象的复杂得多。"
"彼此彼此。"江肆今拱手,"将军也非莽夫,而是心有韬略。"
两人对视片刻,周鹤羽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或许比他遇到的任何敌人都要难对付。
"时候不早,我该走了。"周鹤羽转身欲走。
"将军且慢。"江肆今从案头取出一封信,"这是我整理的军饷疑点,或许对将军有用。"
周鹤羽接过信,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放在案上:"凭此物可通行北境各营,若江大人真想查清军饷去向,不妨亲自去看看。"
江肆今拿起令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多谢将军信任。"
周鹤羽没再说话,大步离去。走出江府,夜风拂面,他长舒一口气。今晚所见所闻,颠覆了他对江肆今的认知。这个文臣,不比其他,而且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是认识多年的挚友。
回到驿馆,赵诚匆匆迎上:"将军,查到了些线索。江肆今确实与几位商贾有秘密往来,其中有个叫'青云商会'的组织颇为可疑。"
周鹤羽挑眉:"青云商会?"
"表面做丝绸茶叶生意,实则可能暗中经营情报。"赵诚低声道,"更奇怪的是,江肆今每月都会去城郊一座道观,不知为何。"
周鹤羽若有所思:"继续查,但要小心,江肆今不是易与之辈。"
与此同时,江府书房内,江肆今在周鹤羽离开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抓过手帕捂住嘴,再拿开时,上面已满是鲜血。
殣墨慌忙端来药碗:"大人,该服药了,大人何必忍得这么辛苦,"
江肆今一饮而尽,喘息片刻才平静下来:"我不想在他面前,这么狼狈,”深吸一口气后,”周鹤羽比我想象的聪明,也更有原则。"
"大人真要与他合作?"殣墨不解,"他与大人立场相悖。"
江肆今望向窗外的夜空:"军饷被贪一事若属实,说明朝中有人想削弱北境守军。这背后,恐怕有更大的阴谋。"他转身看向案上的北境通行令牌,"周鹤羽,我信他,就像从前,他信我那般。"
墨七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大人,您的身体..."
"我知道。"江肆今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正因时间不多,才要加快步伐。"
夜深人静,江肆今独坐案前,提笔写下一封密信,然后唤来一只信鸽。看着信鸽消失在夜色中,他轻声自语:
"要是可以,我也好想与你一起,去看一看配北境风光。"
棋局已开,究竟是谁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谁又与谁相互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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