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那顿饭之后，肖战和王一博之间似乎有了一根几乎看不见的线。

　　他们依旧没有交谈，在图书馆碰到，也只是最轻微的点头示意，连眼神接触都短暂得如同蜻蜓点水。

　　但有些东西，在沉默的空气里悄然改变了轨迹。

　　肖战的摄影课作业遇到了瓶颈。

　　他拍了一大堆老城区的素材，光影质感都捕捉到了，却总觉得缺少一个能贯穿始终打动人的“魂”。

　　他变得异常焦躁，完美主义的倾向在压力下被无限放大。

　　连续几个晚上，他都在设计系的专属画室里待到深夜，对着电脑屏幕上一张张照片皱眉、调色、推翻、重来。

　　画室里弥漫着松节油，颜料和泡面的混合气味，只有他一个人，键盘敲击声和鼠标点击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又一个熬夜的晚上。

　　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时聚拢了厚厚的云层，沉闷的雷声隐隐传来。

　　肖战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屏幕上那张他反复修改的照片——一个坐在门口小竹椅上打盹的老人，依旧没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力感席卷了他。

　　他关掉软件，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头痛得厉害，太阳穴突突地跳，喉咙也有些发干发紧。

　　空调开得很低，他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

　　坏了，肖战心里咯噔一下。

　　肯定是这几天熬夜太多，免疫力下降，被空调一吹，感冒找上门了。

　　他撑着桌子想站起来，一阵眩晕袭来，差点没站稳。

　　不行，得先回宿舍。

　　他胡乱收拾了东西，脚步虚浮地往外走。

　　刚走出设计系大楼，豆大的雨点就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瞬间连成一片雨幕。

　　冰冷的雨水打在滚烫的皮肤上，激得肖战打了个寒颤。

　　他根本没带伞，雨势太大，跑回宿舍区肯定淋成落汤鸡，病情只会加重。

　　他狼狈地退回到教学楼的屋檐下，看着眼前白茫茫的雨幕，感觉头痛得更厉害了，身体也一阵阵地发冷发热。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抱着相机包，感觉头重脚轻。

　　时间一点点流逝，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昏沉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好想躺下，好难受。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小电驴引擎声穿透了雨幕。

　　肖战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望过去。

　　昏黄的路灯光晕里，一辆黑色的改装小电驴正朝这边驶来。

　　骑手穿着黑色的雨衣，帽子拉得很低，看不清脸。

　　但那熟悉的车型和骑行的姿态，肖战几乎瞬间就认了出来——是王一博。

　　他应该是刚结束兼职，或者从校外回来。

　　车子在肖战面前不远处停下。

　　王一博单脚撑地，掀开了雨衣的帽子。

　　雨水顺着他利落的短发往下淌，滑过清晰的下颌线。

　　他看向蜷缩在屋檐下脸色苍白，抱着相机包微微发抖的肖战，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又是他。

　　图书馆那个安静画画的人，食堂里给他菜的人。

　　此刻看起来……很糟糕。

　　肖战也看着他，雨水模糊了视线，只觉得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在雨夜里显得格外亮，也格外没什么温度。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像样的声音，只发出一点气音。

　　王一博没说话。

　　他利落地从车上下来，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裤脚。

　　他走到肖战面前，距离很近。

　　肖战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雨水，机油和一点点汗水的味道，不算好闻，却奇异地带着一种真实感。

　　王一博低头，看了一眼肖战怀里紧紧护着的相机包，又抬眼看了看他烧得有些泛红的脸颊和失焦的眼神。

　　他沉默了几秒钟，像是在评估什么。

　　然后，他做了一个非常直接的动作——伸手，抓住了肖战的一条胳膊。

　　他的手很有力，掌心带着点湿意，温度却很高。

　　肖战被这突如其来的接触惊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挣脱。

　　“上车。” 王一博的声音不高，被雨声盖过一半，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干脆，像他敲击键盘时的节奏。

　　“我……” 肖战想说“我自己能回去”，或者“不用麻烦”，但身体的不适和冰冷的雨水让他失去了所有推拒的力气。

　　王一博似乎也没打算听他的意见，手上用力，半扶半拽地把肖战带到了小电驴旁边。

　　“伞。” 王一博言简意赅，从车座下抽出一把折叠伞塞到肖战手里。

　　肖战脑子昏沉，机械地撑开伞。

　　王一博已经跨上了车，回头看他：“坐好。”

　　肖战笨拙地侧身坐上去。

　　小小的后座，空间局促。

　　他一手抱着相机包，一手撑着伞，身体因为虚弱和别扭微微摇晃。

　　王一博等他坐稳，拧动了车把，小电驴冲进雨幕。

　　雨太大了，小小的伞根本遮不住两个人。

　　王一博的后背很快就被斜打进来的雨水洇湿了一大片，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晰的肩胛骨线条。

　　肖战下意识地把伞往王一博那边挪了挪，试图帮他挡一点雨。

　　王一博似乎感觉到了，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风夹着雨刮在脸上，生疼。

　　肖战努力缩着身体，尽量不去碰到王一博的后背，只敢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他腰侧湿透了一小片的T恤布料，维持着一点可怜的平衡。

　　冰冷的雨水，王一博身上传来的热度，引擎的震动，还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沉重的呼吸……

　　各种感觉混杂在一起，冲击着肖战昏沉的意识。

　　他迷迷糊糊地想：这个人，明明看起来那么冷，身上怎么这么烫？

　　路程不长，但在肖战的感觉里格外漫长。

　　终于到了肖战宿舍楼下，王一博停稳车，肖战几乎是滚下来的，脚步踉跄，全靠扶着小电驴的后座才没摔倒。

　　冰冷的雨水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瞬，但头重脚轻的感觉更强烈了。

　　“谢谢……” 肖战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撑着伞，勉强站住，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王一博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水珠顺着他清晰的下颌线滑落。

　　他看了一眼肖战烧得通红的脸颊和几乎无法聚焦的眼神，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这人状态太差，自己上楼恐怕都困难。

　　“几栋？几零几？” 王一博的声音不高，被雨声盖过一半，但字句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询问意味。

　　他需要知道具体位置。

　　肖战脑子昏沉，反应迟钝，几乎是下意识地报出了自己的宿舍号：“……7栋…302。”

　　报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在问什么。他强撑着抬起头，对上王一博在雨夜里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睛，补充道：“设计系……大三，肖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