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帝

刚签完合同，肖战的生活就被打包搬进了王家主宅，速度快得像按了加速键。

他的东西精简，最核心的是那台高配电脑、数位板、几大盒设计素材和未完成的几个项目文件。王一博的助理效率惊人，半天时间，二楼朝南、带巨大落地窗和宽阔工作台的房间就成了他的设计工作室兼卧室。窗外是城市的钢铁丛林，取代了小公寓窗外斑驳的墙。

第一晚，肖战失眠了。身下的床垫过于贴合人体曲线，丝滑的床品包裹着他，空气里是新空间特有的、混合着昂贵木材和清洁剂的冷淡气息。窗外是永不落幕的灯河，室内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凌晨，他赤脚踩过冰凉的地板去找食物，想吃点碳水更容易睡着。走廊尽头，书房门缝下透出光亮，像黑暗中的灯塔。

推开门，王一博还在工作。屏幕冷光映着他线条冷硬如刻的下颌线，视频会议的低沉英语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手边是冷透的黑咖啡，眉宇间凝着专注的疲惫，像一尊掌控着庞大疆域的石像。肖战脑中闪过“皇帝”牌上那不容置疑的权威。

“吵到你了？”王一博头也没抬，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处理着屏幕上的文件，每一个指令都关乎千万里外的运转。

“没…睡不着。”肖战站在门口，有点无所适从。

“桌角，汤。”王一博言简意赅，目光没离开屏幕，“温着，喝了助眠。”

肖战走过去，揭开保温盅盖，清甜的雪梨百合香飘散。他捧着温热的汤盅，蜷在旁边的沙发里小口喝着。汤水熨帖了空荡的胃，键盘敲击声和偶尔响起的低语成了深夜的背景音。不知何时，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困意终于将他淹没。王一博身上那种掌控全局的稳定感，像无形的屏障隔开了外界纷扰。

王一博结束冗长的跨国会议合上电脑时，天际已泛青。他走到沙发边，动作极轻地将肖战打横抱起。怀里的人动了动，无意识地将头靠向他颈窝，温热的呼吸拂过皮肤。王一博脚步沉稳，将他放回主卧那张过分舒适的床上，盖好被子。指尖在他眼下淡淡的青影上掠过，停留片刻。这一刻，石像般的轮廓染上了夜色的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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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博非常忙。SOM集团庞大繁杂，设计业务只是其中一个板块。他的时间被切割成碎片，塞满了全球会议、并购谈判、飞行和决策。肖战有时连着几天只能在早餐桌上匆匆见他一面，或者深夜听到枕边人接听电话传来的低语。王一博像一位真正的“皇帝”，在他的广阔疆域里运筹帷幄。

但属于肖战的“王国”里，他的存在感无处不在。肖战随口提了句某款渲染软件跑大型文件有点卡，第二天，一台顶配的图形工作站和配套的超宽屏显示器就安静地出现在他桌上，如同被无声赐予的权杖。管家周叔会准时提醒他三餐，冰箱里永远塞满他喜欢的水果。衣帽间里，适合他风格、尺码精准的当季衣物悄然填满，像被精心打理的领地。两人睡前有看书的习惯，他翻过某本设计年鉴时，对其中一页大师的早期手稿多停留一会儿，被王一博捕捉到。隔天，一个装着那页手稿高清复刻版的精致画框就放在了他工作台显眼处。可是肖战仍旧不骄矜，内外处事都很周到，对王一博也时时把握分寸。

偶尔王一博深夜带着一身凉意回来，会先去他的工作室看一眼。如果肖战还对着屏幕皱眉改稿，他会倚在门框，沉默地看一会儿屏幕上的线条流转，然后说一句：“晚了，休息。” 命令简洁，带着关切。如果肖战趴在桌上睡着了，他会把人抱回床上，动作熟稔自然，像巡视后带回自己的所有物。

“太破费了……” 肖战看着那套顶级渲染设备，有些不安。只因为肖战随口一句话，王一博又为他订购了新款设备。王一博准备出门，闻言扫他一眼，眼神锐利如审视疆域：“工具效率高，产出才快。省下的是你的时间，也是项目的成本。”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决定性的力量，大手揉捏着肖战的脸蛋：“晚上空出来，跟我去个拍卖会。” 肖战熟稔地给王一博系领带，两人四目相对，又拥吻了一阵，才恋恋不舍地分开。仿佛能为王一博做点这样的小事，也是他的履行“伴侣”责任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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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M的私人视听室，巨大的屏幕连接着佳士得纽约的拍卖现场。今夜有两场重量级的设计拍卖。肖战的目光瞬间被锁定：屏幕上展示着旧金山太平洋高地名宅的经典设计珍品，弗朗西斯·埃尔金斯的战前现代主义杰作，线条优雅，比例精妙。更令人屏息的是阿尔伯托‧贾克梅蒂那件标志性的黄铜几何雕塑，冷硬、孤绝，充满力量感与未来主义的宣言，如同“皇帝”牌上那座坚实的石座。它正是本场焦点之一。

肖战看得入神，身体微微前倾。他在那冰冷的金属光泽和精确的几何切割中，感受到一种直击心灵的共鸣，一种用结构对抗虚无的意志。

王一博坐在他身侧，并未过多关注屏幕上的珍品，他的视线更多落在肖战专注的侧脸上，捕捉着他眼中闪烁的光芒。当那件贾克梅蒂的黄铜雕塑出现在主屏幕，竞价开始激烈攀升时，肖战低语，带着纯粹的欣赏：“贾克梅蒂的‘空间构建’…真是永恒的力量…”

话音未落，王一博对着手边的竞价器，毫不犹豫地输入了一个数字。

“线上买家，编号23，三百万。”拍卖师的声音清晰地透过扬声器传来。场内似乎有瞬间的凝滞。这个价格，带着碾压般的强势。

肖战猛地转头看向王一博。三百万美金？！只为一件雕塑？

王一博神色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只是确认了一笔日常交易。在拍卖槌落定的清脆电子音响起时，他拿起那个小巧的竞价器，直接放进了肖战微微颤抖、僵在膝盖上的手里

“值得吗？”肖战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成交确认信息，那串天文数字灼烧着他的视网膜，声音干涩。

王一博没有看屏幕，他的目光落在肖战紧握着竞价器、指节泛白的手上，语气沉稳得如同磐石，带着“皇帝”般的绝对意志：“下次看到真正想要的，你自己按。”

温热宽厚的手掌随即覆上肖战的手背，连同那个冰冷的竞价器一起包裹住。那温度强势而稳定，瞬间压下了肖战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也像烙印般宣告着归属。他低头，看着交叠的手——王一博的手完全掌控住了他所有的震惊和无措。

肖战抬起头，撞进王一博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没有一丝炫耀或施舍，只有一种沉静的、不容置疑的笃定，如同“皇帝”在宣告他的法则：“你欣赏的，就值得。”屏幕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清晰地映出他眼中只倒映着肖战身影的专注。

周围的一切瞬间模糊褪色。肖战的感官世界里，只剩下掌心竞价器外壳上残留的王一博指尖的温度，和他眼中那片深邃、专注、只为自己而存在的海域——那是“皇帝”为他划定的疆界，也是他沉沦的起点。那份合同签下的，远不止是才华的归属；这价值连城的雕塑，是王一博用他的方式，在肖战的世界里，牢牢刻下了“皇帝”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