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一家私房菜馆门口时,贺欲已经等在台阶下。
他没穿平时那身一丝不苟的西装,换了件宽松的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见烽滩下车,他抬了抬手里的保温袋:“刚炖好的雪梨汤,解腻。”
烽滩挑眉:“准备挺全乎。”
“怕某位小少爷气狠了,吃不下饭。”贺欲侧身让他先进门,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胳膊,见人没躲,眼底笑意深了些。
包厢里没开灯,只点了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淌在红木桌上。菜早已布好,两荤两素一汤,都是烽滩偏爱的口味——上次在梅林,他随口提过一嘴。
“菜都点好了?也不怕我不爱吃。”烽滩坐下,指尖敲了敲桌面。
“不喜欢吃再点,”贺欲给烽滩倒了酒,“不过看样子你应该都挺喜欢的。”
烽滩没回话,只摆了摆下巴让贺欲也坐下来。
饭菜确实全是烽滩爱吃的,烽滩突然来了兴趣。
“贺欲,以你的手段,是不是早把我调查的一清二楚了?”
贺欲笑了笑,把剥好的虾放进烽滩碗里,白瓷碗衬着红亮的虾身,油光锃亮的。
“不用调查,”他抬眼,眼底盛着暖黄的灯光,“你藏不住事,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细心的话就能知道。”
这话戳得烽滩有点不自在。
[什么叫我喜怒哀乐全在脸上了?]
“借口。”烽滩夹起虾塞进嘴里,虾肉Q弹,带着淡淡的酒香,是他喜欢的做法。但嘴上却不饶人,“图谋不轨。”
“是。”贺欲应得干脆,夹了块排骨递过去,“图谋你很久了。”
直白得近乎无赖的话,从贺欲嘴里说出来,却没带半分轻浮。烽滩嚼着虾,耳尖悄悄泛了热,偏过头去看窗外。
贺欲没再逼他回应,安静地给自己盛了碗汤,勺子碰到碗沿,发出轻脆的叮当声。
空气里只剩下细微的咀嚼声,倒不觉得尴尬,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安稳。
烽滩偷瞄了眼贺欲,对方正低头喝汤,喉结轻轻滚动,白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露出一小片锁骨,看着比平时多了几分烟火气。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是瑶桃发来的消息,一大段道歉的话,末尾说:我知道错了,烽滩你别不理我。
烽滩扫了眼,直接按了删除。
“瑶桃?”贺欲瞥见他删消息的动作,递过雪梨汤,瓷碗温温的,“她惹你不开心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烽滩嘴上硬着,手却诚实地接过汤碗,抿了一口。甜丝丝的暖意滑进喉咙,压下了几分烦躁。
贺欲低笑起来,笑声撞在安静的包厢里,像羽毛搔过心尖。
“怎么没关系?”他凑近了些,呼吸擦过烽滩的耳廓,“我在追你,自然要把挡路的清理干净。”
突如其来的靠近,但烽滩却没像往常一样炸毛。他甚至能闻到贺欲身上喷着他喜欢的香水味,混着雪梨汤的甜香,意外地不讨厌。
“谁让你清理了。”他嘟囔着,喝了口汤,“我自己会处理。”
“嗯,我知道。”贺欲坐回去,眼底的笑意藏不住,“所以我只点了那一次单,没再做别的。”
“那我还得谢谢你啊。”烽滩挑眉,语气里带了点自嘲。
正说着,手机又震了。这次是绪乐的语音通话,背景里吵吵嚷嚷的,夹杂着瑶桃的哭声:“烽哥,出事了!瑶桃跑天台去了,我靠,你别跳!别跳啊……”
烽滩猛地站起身,他实在没料到瑶桃会闹这么出格,抓起手机就准备走。
“我跟你一起。”贺欲也站了起来。
烽滩愣了愣,他还以为贺欲会拦着他。
“人命关天。”贺欲又补了句。
二人很快到达绪乐给的地址,是一处高楼的天台。
风很大,吹得人头发乱晃。
“真服了她。”烽滩嘴上抱怨着,脚步却越走越快。
天台边缘,瑶桃正蹲在地上喝酒,面前散落着几个空酒瓶,哪有半分要跳楼的样子。
“怎么回事?”烽滩愣了愣,看清周围只有瑶桃一个人,才明白自己被耍了。
“绪乐给你打完电话,我就让他走了。”瑶桃站起身,脸上泛着酒红,眼神却亮得刺眼,“我一直在等你。”
“有病。”烽滩骂了一句,转身就拉贺欲往回走。
瑶桃忽然出声,声音带着哭腔:“烽滩,你还是在意我的对不对?你别嘴硬了,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烽滩听着这话就火大,刚想回头呛她两句,手腕却被贺欲轻轻按住了。
“既然瑶桃小姐没事,那我们就先走了。”贺欲的声音很淡,说完也不容烽滩犹豫,拉着他就往楼梯口走。
“烽滩!烽滩你别走!”瑶桃想追上来,却被贺欲回头一个眼神钉在原地。那眼神算不上凶,却带着种让人不敢再往前的压迫感。
“操,贺欲,你拉我干什么!走那么快干嘛!”被贺欲一路拽到楼下,烽滩终于挣开他的手,一肚子火全撒了出来,“你不是说人命关天吗?万一她真跳了怎么办?”
贺欲只淡淡看着他,夜风掀起他的衬衫领口:“她不敢死。她只是赌你心软。”
烽滩被这句话堵得一噎,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夜风卷着楼顶的灰尘扑在脸上,带着点涩味,他盯着地面来往的车灯,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急火攻心有点可笑。
是啊,瑶桃怎么敢真跳。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她最会拿捏人的软肋——知道他吃软不吃硬,知道他见不得眼泪,更知道他念着那点旧情,总能被她三两句哄回去。
“操。”烽滩低骂一声,把手机揣回兜里,指尖冰凉。他刚才是真慌了,哪怕心里清楚瑶桃未必靠谱,可“跳楼”两个字砸过来,还是让他脑子发懵。
贺欲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开口说道:“现在冷静了点没?”
烽滩只偏头瞪他:“你是不是早知道她是骗我的?”
“猜的。”贺欲拉着烽滩往旁边的椅子上坐,“她要是真想死,不会让绪乐给你打电话。”
“这种把戏,一次两次能骗到人,多了就没意思了。”他顿了顿,看向烽滩,“你不是傻子,只是……”
“只是什么?”烽滩追问,声音有点哑。
“只是她赌对了,你太把旧情当回事,可旧情这东西,被人拿出来反复消费,就变味了。”
这话像根针,精准地扎破了烽滩心里那点残存的犹豫。
烽滩站起身准备走,身后忽然传来瑶桃的哭喊:“烽滩!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声音带着哭腔,在空旷的夜里荡开,听得人心里发沉。烽滩的脚步顿了半秒,贺欲适时地碰了碰他的胳膊,没说话,眼神却很稳。
烽滩闭了闭眼,迈开步子,没再回头。
贺欲笑了笑,揉了揉烽滩的头发,“下次再被这种事骗,我可不会陪你跑了。”
“谁他妈还会有下次。”烽滩瞪他,语气却软了些,“以后她死了都跟我没关系。”
贺欲挑眉:“当真?”
“废话。”烽滩把外套往紧了裹了裹,“老子以后见到她绕道走。”
“那现在,去吃点东西?”贺欲提议,“刚才那顿饭没吃完,我饿了。”
烽滩愣了愣,才想起贺欲根本没吃什么,全是在给自己夹菜。他看了眼时间,快十一点了,肚子不算太饿,但还是问道:“吃什么?”
“我知道有家路边摊,炒粉还不错,你应该喜欢。”贺欲拉开车门,“去不去?”
烽滩有些意外:“没想到啊,你还会吃这些东西。”
贺欲没回话,问道:“再加两串腰子?”
“滚蛋,老子不吃那玩意儿。”
到了摊前,烟火气扑面而来。老板在铁板上翻炒着米粉,油星溅起,香气飘出老远。
贺欲去点单,回头问他:“加辣?”
“多放。”烽滩找了个小桌子坐下。
很快,两大碗炒粉端上来,红亮亮的,上面卧着煎得金黄的荷包蛋。贺欲还点了份拍黄瓜,淋着麻酱,看着就清爽。
“尝尝。”贺欲把筷子递给他。
烽滩夹了一大口,米粉劲道,辣酱够味,带着锅气的香,瞬间把刚才的糟心事冲散了大半。
“还行。”他含糊地说,又扒了一大口。
贺欲没怎么吃,就坐在对面看着他,眼底的笑意藏不住。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要你管。”烽滩头也不抬,嘴上硬邦邦的,筷子却没停。
吃到一半,烽滩忽然抬头:“喂,贺欲,你刚才在天台,为什么要拉着我不跟她吵?”
他贺欲不是说过吗?得把挡路的清理干净。
贺欲搅了搅杯子里的冰块,发出哗啦的轻响。
“跟她吵有什么用?”他微微抬眼,顿了顿,“赢了,显得你刻薄;输了,只会让你更气。倒不如早点走,让她自己琢磨去。”
他顿了顿,补充道:“对付这种人,冷处理最管用。你越在意,她越上脸。”
烽滩嚼着粉,忽然觉得贺欲这人,看着温和,心思却比谁都透亮。不像他,总被情绪牵着走。
“算你有点用。”烽滩撇撇嘴,把自己碗里的荷包蛋夹给贺欲,“赏你的。”
贺欲看着碗里的荷包蛋,没客气,叉起来咬了一大口,甜丝丝的暖流淌进胃里,比任何山珍海味都熨帖。
“谢烽少爷赏。”
“滚蛋。”烽滩笑骂着,自己也夹了口粉,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烽滩自己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和贺欲像朋友一样吃着路边摊。
他开始好奇眼前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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