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的雪比外面更深些，踩下去能没过脚踝，发出“咯吱”的轻响。越灵被萧瑟拉着往前走，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渗过来，驱散了不少寒意。

“雷无桀那边会不会有事？”她忍不住问，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他那性子，看着冲动，实则机灵得很。”萧瑟的声音很稳，听不出太多担忧，“暗河的人想伤他，没那么容易。”话虽如此，他脚下的步子却快了几分。

越灵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知道他心里其实比谁都急。这个看似冷淡的少年，总把关心藏在最深处，像冬日里埋在雪下的火种，不显眼，却自有温度。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忽然传来兵刃交击的脆响，夹杂着雷无桀的怒喝。两人对视一眼，加快脚步往声音来源处赶去。

穿过一片茂密的松林，只见雷无桀正被几个黑衣人围在中间，身上又添了几道新伤，却依旧打得勇猛，红衣在雪地里翻飞，像一团不肯熄灭的火。

“雷无桀！”萧瑟低喝一声，身形一晃，已冲了过去。

他没用兵刃，只凭一双肉掌，掌风凌厉，竟硬生生在包围圈里撕开一道口子。雷无桀见状，精神一振，剑招更猛，两人一攻一守，配合得竟异常默契。

越灵没上前添乱，只是退到一棵大树后，快速从布包里掏出之前收集的草药。她将几株有麻醉作用的曼陀罗揉碎，又捡了几块石子，趁着黑衣人注意力都在萧瑟和雷无桀身上时，悄悄绕到侧面。

“小心！”她忽然扬声喊道，同时将手里的石子混着药粉掷了出去。

石子虽轻，却精准地砸在两个黑衣人的手腕上，疼得他们握剑的手一松。更要命的是，曼陀罗的粉末被风一吹，恰好飘进他们的眼里，顿时疼得他们嗷嗷直叫，眼泪直流。

“越姑娘，好样的！”雷无桀趁机一剑挑飞其中一人的长剑，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局势瞬间逆转。剩下的几个黑衣人见势不妙，对视一眼，虚晃一招，转身就想跑。

“想走？”萧瑟眼神一冷，追上去一掌拍在最后那人的背上。那人踉跄几步，喷出一口鲜血，栽倒在雪地里。

林子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三人粗重的喘息声。

雷无桀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大口喘着气：“累死我了……这些暗河的人，跟苍蝇似的，甩都甩不掉。”

萧瑟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查看他的伤口：“伤得重不重？”

“小伤，不碍事。”雷无桀摆摆手，忽然想起什么，看向越灵，“刚才多亏了越姑娘，不然我可就麻烦了。”

越灵走过去，从布包里拿出伤药：“先处理一下伤口吧，别感染了。”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解开雷无桀手臂上的布条，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萧瑟站在一旁看着，她的侧脸在斑驳的光影里显得格外柔和，睫毛很长，低垂时像两把小扇子，轻轻颤动着。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她发间，镀上一层细碎的金光，竟让他看得有些出神。

“萧瑟，发什么呆呢？”雷无桀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快帮我递一下绷带。”

萧瑟回过神，脸颊有些发烫，连忙拿起绷带递过去，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又落在越灵手上。她的手指很细，指尖因为经常接触草药而带着淡淡的青色，却异常灵活，包扎伤口的动作熟练而轻柔，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些。

“你以前经常给人处理伤口吗？”他忍不住问。

越灵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嗯，在家乡时，村里有人受伤了，都会找我帮忙。”她没说的是，那些大多是磕磕碰碰的小伤，像这样刀光剑影下的伤口，她也是第一次处理。

萧瑟“哦”了一声，没再追问，心里却对她那个“很远的家乡”越发好奇。那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能养出这样一个既懂草药又临危不乱的姑娘？

处理好雷无桀的伤口，三人找了个背风的山坳休息。越灵从布包里拿出馒头，分给他们：“先吃点东西吧，补充体力。”

雷无桀早就饿坏了，接过馒头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萧瑟吃得很慢，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越灵，见她只小口小口地啃着馒头，眉头微蹙：“不合胃口？”

“不是。”越灵摇摇头，“只是不太饿。”

萧瑟没说话，从自己的布包里拿出一小包蜜饯，递到她面前：“这个给你。”

那是一小包用糖腌过的梅子，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果香。越灵愣了一下，抬头看他，他却已经转过头，看向别处，耳根微微泛红。

“多谢。”越灵拿起一颗梅子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驱散了不少寒意和疲惫。她看着萧瑟的侧脸，心里忽然觉得暖暖的。

“对了，萧瑟，”雷无桀忽然开口，“我们接下来去哪？驿站被暗河的人占了，想借马怕是不容易了。”

萧瑟沉吟片刻：“只能先步行了，往南走，过了这片林子，应该能遇到过路的商队，到时候再想办法借几匹马。”

“那越姑娘呢？”雷无桀看向越灵，“她一个姑娘家，跟着我们跋山涉水的，太辛苦了吧？”

越灵的心提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萧瑟。她知道自己不该再跟着他们，他们的路太危险，而她只会是个累赘。可不知为何，心里却隐隐有些不舍。

萧瑟也在看她，眼神复杂。他知道带着她不安全，暗河的人已经见过她，她的存在只会让他们的处境更加危险。可一想到她一个人在这陌生的江湖里漂泊，可能会遇到的危险，他就无法狠下心让她离开。

“我……”越灵刚想开口说自己可以离开，就被萧瑟打断了。

“一起走。”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到了下一个城镇，再做打算。”

越灵愣住了，抬头看向他，他的目光很清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阳光落在他眼里，像盛着一片星光，亮得让她移不开眼。

“可是……”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眼神里的温柔堵住了。

“多个人，也无妨。”他重复了一遍在雪落山庄时说过的话，只是这次，语气里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暖意。

雷无桀在一旁看得直乐：“我就说嘛，越姑娘跟我们一起走最好了，路上还能有个人照应。”

越灵低下头，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心里像揣了颗糖，甜丝丝的。她知道前路依旧凶险，暗河的阴影还未散去，可此刻，有他们在身边，她忽然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休息了片刻，三人继续赶路。雷无桀依旧走在最前面，像个不知疲倦的小太阳，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萧瑟和越灵走在后面，隔着半步的距离，谁都没有说话，却有种莫名的默契。

风吹过林梢，发出“沙沙”的声响。越灵看着地上两人交叠的影子，忽然觉得，或许这样一直走下去，也不错。

她不知道的是，走在她前面的萧瑟，心里也在想着同样的事。他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姑娘，看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忍不住伸出手，想帮她捋到耳后，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有些心思，像埋在雪下的种子，还没到破土而出的时候。

夕阳西下时，他们终于走出了林子，远远地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村落。

“太好了，今晚有地方落脚了！”雷无桀高兴地喊道，率先往村子里跑去。

萧瑟和越灵跟在后面，看着村子里亮起的点点灯火，心里都松了口气。

“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越灵轻声道。

萧瑟点点头，目光落在她被风吹红的鼻尖上，忽然道：“村里应该有卖帽子的，等会儿去买一顶吧。”

越灵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

暮色渐浓，村子里升起袅袅炊烟，带着饭菜的香气。两人并肩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影子被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仿佛再也不会分开。

他们都不知道，暗河的人并没有放弃，正远远地缀在他们身后，像一群等待时机的狼。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不远处的江湖深处悄然酝酿，即将将他们卷入其中。

但此刻，他们只想珍惜这片刻的安宁，和身边这个人带来的、微不足道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