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言,62分。” 班主任老王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精准地刺穿了陈清言最后一丝侥幸。
教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树叶的沙沙声。陈清言低着头,快步走上讲台,从老王手里接过那张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试卷。鲜红的“62”像一个巨大的嘲讽烙印在卷首,刺得她眼睛生疼。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背上,有同情,有好奇,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漠然。她甚至不敢去看李锦江的方向,怕看到他脸上可能出现的、哪怕一丝一毫的“果然如此”的神情。
回到座位,她把试卷胡乱塞进抽屉最深处,恨不得它立刻消失。苏晓晓隔着过道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陈清言把头埋得更低,感觉整个教室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而沉重。老王开始讲解试卷,那些刺耳的声音——“这种基础题还有人错?”、“这道题我上课强调过多少遍了?”——像钝刀子割肉,一下下剐蹭着她的自尊心。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那个鲜红的“62”在反复跳跃。
下课铃终于响了,老王前脚刚离开教室,后脚教室里就炸开了锅。讨论分数的,抱怨题目难的,互相比较的……每一句都像针一样扎在陈清言心上。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引来几道目光。她顾不上那么多,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教室,直奔教学楼后面那片僻静的小花园。
清晨的薄雾早已散尽,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陈清言背靠着一棵粗壮的香樟树滑坐下来,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强忍了一整节课的委屈和挫败感终于决堤,眼泪汹涌而出,无声地浸湿了校服裤子的布料。她不是没想过自己基础差,但真正被冰冷的分数打回原形,这种羞耻和绝望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重点班?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自嘲地想着,脑海里浮现出李锦江那张平静无波的脸,还有他那张接近满分的试卷。他们之间,隔着的何止是几十分的差距,那是一条她似乎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老王那句“你最好别走”此刻听起来更像一个残酷的预言。
不知过了多久,脸上的泪痕被风吹干,留下紧绷的感觉。陈清言抬起头,眼睛红肿,茫然地望着头顶摇晃的树叶。阳光有些刺眼。她掏出那张皱巴巴的试卷,强迫自己去看那些刺目的红叉。集合运算、函数定义域、简易逻辑……那些概念在她脑子里依旧是一团浆糊。
“为什么?” 她低声问自己,也问这该死的数学,“为什么初中我能学好,高中就完全不行了?” 是方法不对?是根本没入门?还是她真的就不是学理科的料?
迷茫和沮丧如同藤蔓,紧紧缠绕着她。就在这时,一个念头极其微弱地闪过——李锦江那句冷淡的提醒:“集合的运算,关键在于对概念的理解和图示法。死记例题没用。”
她当时只当是学霸的随口之言,并未深思。但现在回想起来,这句话像黑暗中划过的一丝微弱火星。她死记硬背的那些例题,考试时稍微变个花样她就完全抓瞎了。难道……真的是方法错了?
这个念头让她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短暂的清明。她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努力把那些自怨自艾的情绪压下去。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老王不会同情她,重点班的名额也不会因为她的眼泪而多出一个。
“不行,不能就这么认输。” 她对自己说,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但眼神里却透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倔强。就算最后真的去不了重点班,她也绝不能以这种惨不忍睹的成绩去普通班!那太丢人了。她得弄明白,自己到底卡在哪里。
她拿出数学课本,翻到最基础的集合章节,不再去看那些复杂的题目,而是强迫自己逐字逐句地去读定义,去理解“属于”、“包含于”、“交集”、“并集”这些最本源的概念。看不懂,就再看一遍。她捡起一根小树枝,在泥地上笨拙地画着韦恩图,试图用图形去理解那些抽象的文字。
时间一点点过去,午休的喧嚣隐约传来。陈清言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眉头紧锁,与那些基础概念较着劲。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专注的侧脸上跳跃。
“原来你躲在这里。” 一个清冽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打破了小花园的宁静。
陈清言吓得手一抖,小树枝掉在地上。她猛地抬头,逆着光,看到李锦江颀长的身影站在几步开外。他背着光,看不清表情,手里似乎拿着什么。
“李……李锦江?” 陈清言有些慌乱,下意识想把地上的试卷和泥巴画的图藏起来,却已经来不及了。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和红肿的眼睛更是无所遁形。
李锦江的目光扫过她狼狈的样子,以及地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图示,最后落在她紧紧攥在手里的课本上。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走开,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嘲笑或怜悯的神情,只是走近了几步,将手里拿着的东西递了过来。
那是一本崭新的、封面印着几何图案的笔记本。
“给。”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比平时少了几分疏离感,“我的错题本,高一上数学的。里面有概念图解和典型错因分析。” 他顿了顿,补充道,“比课堂笔记详细点。”
陈清言彻底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递过来的笔记本,一时忘了反应。学霸的……错题本?这简直是传说中的武林秘籍!
“为……为什么给我?” 她有些结巴地问,完全不敢相信。
李锦江似乎微微蹙了下眉,像是在思考一个复杂的问题。他的目光掠过她通红的眼睛,又落到她沾着泥巴的手指和地上那些努力却显得笨拙的图示上。
“因为你看起来,”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很需要理解概念。” 他的视线重新对上陈清言的眼睛,那双柳叶眼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她的倒影,不再是模糊不清的情绪,而是一种近乎审视的认真。“而且,你说过想留在3班。”
他说完,把笔记本又往前递了递,几乎要塞进陈清言怀里,然后不等她回答,转身就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步伐依旧干脆利落,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项简单的交接任务。
陈清言捧着那本还带着些许他指尖温度的笔记本,看着他迅速消失在林荫道尽头的背影,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律地狂跳起来。不是因为害羞,而是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的冲击感。
他看到了她的狼狈,她的挣扎,她的笨拙……然后,他给了她一本错题本?那句“因为你看起来很需要理解概念”和“你说过想留在3班”在她脑子里反复回响。
所以,他听到了她之前那句“不想走”的抱怨?他记得?而且,他刚才的眼神……那是在……观察她吗?不是漠视,而是……观察?
一种奇异的暖流混着残余的委屈和重新燃起的斗志,在她心底交织奔涌。她低头,珍重地翻开那本崭新的笔记本。扉页上,是李锦江清隽有力的字迹,写着科目和日期。里面的内容果然如他所言,条理清晰得令人发指:每一个重要概念都用图示和简洁文字解释得清清楚楚;每一道典型错题都标注了错误原因、正确思路和易混淆点;甚至还有不同颜色笔迹的补充说明。
这不仅仅是一本错题集,更像是一份通往理解之路的精准地图。
陈清言用力吸了吸鼻子,把残余的泪意逼了回去。她小心翼翼地拍掉笔记本封面上可能沾到的灰尘,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紧紧抱在怀里。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分班考这座大山依然横亘在前,老王依然令人畏惧,数学依然如同天书……但这一刻,她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了。学霸的秘籍在手,更重要的是,那个看起来遥不可及、如同精密机器般的同桌,似乎……并不是完全冰冷的石头。
“李锦江……” 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一个小小的、带着泪痕却异常坚定的弧度。
战斗,才刚刚开始。这一次,她好像找到了一点方向,还有了一点……意想不到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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