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耀文在工作室折叠床上醒来时，晨光正斜斜地打在文件柜的棱角上。

第七天了，他几乎能精准地算出翻身时膝盖会撞到床沿的哪个位置，就像能精准算出建筑模型的承重角度一样。

消毒湿巾的味道浸进了西装的纤维里，混着速溶咖啡的焦味，形成一种陌生的、属于“将就”的气息。

他坐起身，揉了揉发麻的腿——这张一米二的折叠床，根本容不下他的长腿，夜里稍微动一下就会碰到栏杆，一周下来，脚踝已经磕出了好几块淤青。

“刘工，甲方的补充协议。”

严浩翔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视线在老板眼下的青黑上顿了顿，又飞快移开，“食堂今天有无菌餐区，我帮您订了份……”

“不用。”刘耀文打断他，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叫外卖，按之前的备注。”

严浩翔应了声，放下文件却没立刻走。

他看着老板对着电脑屏幕上的设计图发呆，指尖在鼠标上悬了半天，最终只是点开了桌面右下角的天气图标。

这一周，刘工变得格外沉默，画图时会反复擦改同一条线，喝咖啡时会盯着杯底的沉淀出神，甚至昨天开视频会议，竟对着镜头里的自己反复擦拭屏幕，惹得甲方那边都在窃笑。

“其实刘工，”严浩翔清了清嗓子，假装整理文件

“我路过您家，您公寓楼下的快递柜，堆了好几个您的包裹，都是消毒用品旗舰店寄的……”

刘耀文的手指猛地顿了下。

屏幕上的建筑幕墙反射着虚拟的天光，像极了宋亚轩画稿里那些会流动的光影。

他想起那人第一次闯进公寓时，故意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拖行李箱的样子，此刻想来，竟比折叠床的栏杆更让人印象深刻。

“让快递员放物业。”刘耀文关掉天气页面，“出去。”

严浩翔退到门口，听见里面传来消毒喷雾的声音——这是今天第三次了。

他靠在走廊墙上叹气，掏出手机给家里发消息，说这周末可能要加班，其实是猜老板大概率又要在工作室耗着。

他这种实习生，跟了一个神经质的老员工，每天屁事一堆不说，还挑剔的要死，这不，闹气毛病来，连着他也得受累。

同一时间，3001公寓的二楼画室里，宋亚轩正对着手机屏幕龇牙咧嘴。

“他那堆建筑模型！”宋亚轩举着画笔在镜头前比划，“用玻璃罩子罩着也就算了，居然还在罩子上贴了层保鲜膜！生怕我呼吸的空气污染到它们！”

视频那头的贺峻霖笑得直拍沙发：“我的天，他是把家当成无菌实验室了？上次我去你家楼下等你，远远瞅见他进单元门，居然从包里掏出来消毒湿巾擦门禁按钮，擦完还等了三分钟才按，生怕酒精没挥发干净。”

“这算什么！”宋亚轩愤愤地把画笔扔在颜料盘里，“我前天用了下厨房的水龙头，第二天就发现龙头上多了个硅胶套！合着我碰过的地方就得隔离是吧？”

两人对着视频骂了快一个小时，从刘耀文走路必须沿着地砖缝，到他擦桌子永远要按顺时针方向画圈，连对方喝矿泉水都得用带刻度的玻璃杯都没放过。

骂到最后，宋亚轩看着画架上那幅只画了一半的画——画面中央是道冰冷的胶带线，突然没了声音。

“怎么了？”贺峻霖在那头戳了戳屏幕，“骂累了？”

“没。”宋亚轩别过脸，看向窗外，“就是觉得没劲。他明明自己也住得不舒服，非要死扛着。”

贺峻霖嗤笑：“管他呢，这种洁癖怪就该自己待着。

对了跟你说个事，昨天我去街角那家新开的咖啡店，碰到个超帅的男生！穿白衬衫，袖口卷着，收拾打翻的拿铁时，那动作又快又利落，还对着服务员笑了下，我的天，那酒窝……”

宋亚轩挑眉：“你没去要微信？”

“没敢啊！”贺峻霖懊恼地拍了下大腿，“他接了个电话就走了，听着像是去给什么‘刘工’送文件。不过没关系，我打听了，他好像天天早上都去买咖啡，下次我一定拿下！”

宋亚轩被他逗笑了，心里那点因为刘耀文而起的烦躁散了些。

挂了视频，他走到楼梯口往下看，一楼客厅的沙发还裹着保鲜膜，阳光照在上面，泛着冰冷的光。

他突然想起刘耀文擦桌子时紧绷的侧脸，鬼使神差地走下楼，拿起消毒湿巾，对着茶几上自己昨天不小心留下的指印擦了起来。

而此时的设计院工作室，刘耀文正盯着外卖软件上的地址发呆。

脑子里想起刚刚严浩翔从门缝里透出半个脑袋，一脸愧疚的跟他说他常吃的那家外卖店不做了。

刚刚给他打过电话来说取消订单。

刘耀文揉了揉眉心

手机屏幕上，刘耀文盯着外卖软件上，跟商家的聊天记录，眉心的川字更深了。

这家店，他吃了有小半年了，味道平平，只是胜在特别干净，他去实地考察过，干净明亮的厨房，每位厨师的衣服都干净整洁，严苛的考察制度，不过就是价格很不亲民罢了。

一开始刘耀文是根本接受不了任何他手之外的食物进入他的嘴里，但随着职位的上升，工作内容的增加，他不得不克服心理上的障碍。迈出的艰难而又痛苦的一步。

好不容易接受了，这商家居然不做了。

理由是刘耀文的要求实在非人类，清洗食材要至少三遍，用到的厨房用具和调料盒都要在清水下过两遍，连打包的外卖盒都要消毒过后，用保鲜膜裹进来。

当然，刘耀文每次会多付远超食物本身的价格，不过这样的关系也没能维持很久，商家不干了。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飘过，他突然觉得，工作室的消毒水味道，好像比公寓里的淡了些，淡得让人有些不习惯。

他还是得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