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液瓶里的药液还剩小半瓶时，王一博睡着了。

他睡着时没什么防备，眉头却依旧微蹙，像还在琢磨剧本里的某个情节。肖战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借着晨光看清他眼下淡淡的青黑，忽然想起林辰说他熬夜看剧本到四点——昨天明明自己劝过他早点休息。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苏清媛发来的消息：“战哥，导演说你请假了，是不舒服吗？”

肖战回：“在医务室，王老师发烧了，帮忙照看一下。”

发送成功的瞬间，他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回头看见苏清媛端着保温桶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戏服，显然是刚拍完自己的戏份就过来了。

“我让助理炖了小米粥，病人吃着舒服。”苏清媛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目光落在王一博脸上，“烧得很厉害？”

“39度，校医说可能是炎症引起的。”肖战起身让她坐下，“你怎么过来了？你的戏份不是排到下午吗？”

“跟导演换了场，反正都是文戏，在哪拍都一样。”苏清媛打开保温桶，粥香瞬间弥漫开来，“你也没吃早饭吧？一起垫垫。”

她自然地盛了两碗粥，递过来一碗时，忽然笑了：“战哥，你好像对王老师格外上心。”

肖战舀粥的动作顿了顿，抬眼时对上她了然的目光。苏清媛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透。

“合作搭档，互相照应是应该的。”他说得平静，却想起刚才自己下意识伸手探王一博额头温度的动作，确实有些逾矩。

苏清媛没再追问，只是看向病床上的人：“他倒是比看起来能扛，昨天烫伤加淋雨，居然还撑着拍完整场戏。”她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你觉不觉得，他某些地方跟你很像？”

肖战看向王一博沉睡的侧脸，对方的下颌线锋利，睡着时却透着点脆弱。他想起自己刚出道时，为了拍好一场冬夜落水戏，发着高烧硬撑到收工，第二天照样准时出现在片场。

“可能……顶尖的演员都这样。”肖战轻声说。

这时王一博动了动，睫毛颤了颤，似乎要醒了。苏清媛识趣地站起身：“我先回去了，粥放在这，记得让他趁热喝。”她走到门口时，回头对肖战说，“下午有场太子和太子妃的对手戏，我帮你跟导演说一声，等你过来再拍。”

肖战道谢时，心里清楚，她是在给他留出单独相处的空间。

王一博醒来时，看见肖战正拿着他的剧本在看，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书页上，刚好照亮他圈出来的一句台词：“若有一日兵临城下，你我之间，必须死一个。”

这是《烽烟入长安》结局时，太子与将军的最后对峙。

“醒了？”肖战合起剧本，“感觉怎么样？”

王一博撑着坐起来，头还有点晕：“没事了。”他看见床头柜上的粥，“苏老师来过？”

“嗯，给你带了粥。”肖战把粥递过去，“校医说你得吃点东西。”

王一博接过碗，低头喝粥时，手腕上那道被林辰抓出的红痕格外显眼。肖战忽然想起剧本里副将临死前对将军说的台词：“属下护不住将军了……”

“林辰早上来道歉了，说自己太冲动。”肖战状似无意地提起。

“他入戏了，挺好的。”王一博喝了口粥，“比上次进步多了。”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前辈对后辈的认可。肖战忽然发现，这个看似冷淡的影帝，其实比谁都懂得体谅别人。

输液结束后，肖战扶着王一博回酒店休息。电梯里遇到几个剧组工作人员，看见两人搀扶着，都识趣地没多问，只是笑着打招呼。

进房间时，王一博脚步踉跄了一下，下意识抓住肖战的胳膊。这个动作太自然，像演练过千百遍。等站稳后，两人同时松开手，空气里又泛起熟悉的沉默。

“你去忙吧，我没事了。”王一博转身想关门。

“剧本留下。”肖战指了指他手里的剧本，“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再对。”

王一博愣了愣，把剧本递过去：“结局那场戏，我标了几个地方，想跟你聊聊。”

“好。”肖战接过剧本，指尖碰到他的手指，这次两人都没躲开。

回到自己房间，肖战翻开剧本，看见王一博在“兵临城下”那场戏旁边写着一行小字：“太子的刀，应该偏向自己。”

他忽然明白对方的意思。剧本原本写的是太子与将军决斗时，将军故意让太子刺中自己，以成全对方的帝位。但王一博显然觉得，以将军的性格，不会选择这种方式结束。

肖战拿起笔，在旁边写下：“将军的剑，该指向天空。”

太子若要登基，必须背负弑臣的骂名；将军若要成全，不必以命相抵，只需弃剑认输。

两种结局，都藏着不舍。

下午去片场时，林辰正蹲在角落背台词，看见肖战过来，立刻站起来：“肖老师，一博哥怎么样了？”

“好多了，在休息。”肖战拍了拍他的肩膀，“上午那场戏，演得不错。”

林辰眼睛一亮，随即又垮下脸：“可是我抓伤了一博哥……”

“他没放在心上。”肖战想起王一博说“情绪到了”时的表情，“演员入戏时难免失控，下次注意就好。”

他走到导演身边看回放，刚好是苏清媛演的太子妃劝阻太子兵变的戏。镜头里，苏清媛的眼神哀婉却坚定，把角色的无奈与深情演绎得淋漓尽致。

“清媛这场戏，状态绝了。”导演赞不绝口，“跟肖老师那场对手戏，肯定能爆。”

肖战笑了笑，目光却落在监视器里太子妃转身离去的背影上，忽然想起剧本里写着，太子妃最后为了保护太子，死在了将军的剑下。

这场戏拍完，苏清媛走过来递水：“战哥，晚上有场你和王老师的夜戏，导演说可以改到明天，等他好点再拍。”

“不用。”肖战摇头，“我晚上去酒店找他对对戏，明天应该能拍。”

苏清媛看着他，忽然说：“战哥，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拍的这部戏，像个隐喻？”

肖战挑眉。

“太子和将军，明明是知己，却因为立场不得不对立。”苏清媛的目光投向远处，“就像……某些人明明互相吸引，却被外界的规矩困住。”

她的话像颗石子，在肖战心里激起涟漪。他想起自己和王一博在片场的默契，想起雨夜共撑一伞时的沉默，想起对方手背上的烫伤和自己下意识的担忧……这些情绪，似乎早已超出“合作搭档”的范畴。

“想太多了。”肖战移开目光，语气却有些不自然。

苏清媛笑了笑，没再说话。

晚上九点，肖战提着保温桶来到王一博的房间。敲了三下门，里面传来低沉的回应：“进。”

王一博已经起来了，正坐在沙发上看剧本，脸色好了很多，只是声音还有点哑。看见肖战手里的保温桶，他愣了愣：“又麻烦你了。”

“苏老师让我带上来的，她熬了银耳汤。”肖战把保温桶放在桌上，“退烧了？”

“37度5，差不多了。”王一博起身给他倒水，“剧本看了？”

“看了。”肖战拿出自己标注的剧本，“你说太子的刀偏向自己，是什么意思？”

两人坐在沙发上讨论起来，从角色动机聊到台词节奏，偶尔为某个细节争得面红耳赤，却又在对方说出理由时立刻释然。

“其实将军心里，从来没把太子当敌人。”王一博忽然说，“他只是……身不由己。”

肖战抬眼，看见他眼里映着台灯的光，像有星辰在闪烁。

“太子也一样。”他轻声回应。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却仿佛都懂了对方没说出口的话。

这时肖战的手机响了，是助理发来的消息，附了张照片——是今天上午他扶着王一博进电梯的画面，虽然拍得模糊，但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

“有人拍到了。”肖战皱了皱眉。

王一博凑过来看了眼，语气平静：“让公关部处理就行，说是你扶生病的同事，很正常。”

“嗯。”肖战回了消息，让助理按王一博说的做。

“其实……”王一博忽然开口，又停住了。

“怎么了？”

“没什么。”他摇摇头，拿起银耳汤喝了一口，“苏老师的手艺不错。”

肖战看着他刻意避开的眼神，忽然觉得，有些话现在不说也没关系。就像剧本里的太子与将军，即使隔着千军万马，也能读懂对方眼底的深意。

离开时，肖战走到门口，听见身后传来王一博的声音：“肖老师。”

他回头。

“明天……麻烦你了。”对方的语气有些不自然，却带着明显的依赖。

肖战笑了：“不麻烦。”

关上门的瞬间，他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摸了摸口袋里的剧本。指尖碰到纸页上自己写的那句“将军的剑，该指向天空”，忽然觉得，或许有些结局，是可以改写的。

而房间里，王一博看着紧闭的门，慢慢握紧了手里的剧本。封面上，太子与将军的剪影在灯光下重叠，像极了此刻无法言说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