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李白的困境：仕途与自由暮色四合，翰林韵府后院的海棠树下，李白独坐石凳，对月独酌。周律远远便闻到浓烈酒气，走近时见石桌上横七竖八倒着几个空酒壶，诗仙白衣凌乱，往日的潇洒被一种深沉的倦意取代。“太白前辈？”周律轻声唤道。李白醉眼朦胧地抬头，见是周律，勉强扯出个笑容：“是周小友啊...来，陪某喝一杯。”他推过酒壶，手有些不稳，“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周律在他对面坐下，注意到李白腰间多了一块从未见过的金鱼袋——这是五品以上官员的佩饰。而更让他心惊的是，李白袖口露出一角明黄绢帛，似是宫中密旨。“前辈可是有心事？”周律试探问道。李白仰头灌下一大口酒，忽然击节而歌：“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羞逐长安社中儿，赤鸡白狗赌梨栗！”歌声苍凉悲怆，与往日豪放截然不同。唱到“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时，他猛地将酒壶掷在地上，瓷片四溅。周律沉默拾起碎片。他明白，这是《行路难》中的诗句，李白在借古讽今。“小友可知...”李白忽然凑近，酒气扑鼻，“今早东宫来人，许某翰林待诏之职。”他苦笑，“条件是...要某在决赛中‘适当相让’。”周律心中一震。太子果然开始收买各方势力！“玉真公主那边...”周律刚开口，李白便摆手打断：“公主许的更多！秘书省校书郎，可随驾巡游，可入禁中赋诗...”他眼神恍惚，“只要某愿作她门下清客，为她...为她牵制东宫。”周律背脊发凉。两位最有权势的皇族，都在争夺诗仙这把利剑。李白又开一壶酒，醉醺醺地蘸酒在石桌上画圈：“这一圈是东宫，这一圈是公主府...某李白，竟成了他们圈中的困兽！”他突然大笑，笑声中带着哽咽，“想当年‘天子呼来不上船’，如今却要为五斗米折腰！”这时，远处传来丝竹声。是公主府夜宴的乐声，隐约可辨《霓裳羽衣曲》的旋律。李白痴痴听了片刻，忽然伏案痛哭：“某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如今却要学那学舌鹦鹉，唱些违心之词！”周律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李白。他想起后世对诗仙“一生傲岸苦不谐”的评价，此刻才真切体会到其中酸楚。“前辈若不愿，何不...”周律话未说完，李白猛地抬头：“不愿？某太愿意了！”他眼中闪着诡异的光，“秘书省校书郎啊！可阅尽宫中藏书，可随驾泰山封禅...这是多少士子梦寐以求的殊荣！”他摇摇晃晃站起，对着月亮张开双臂：“可是周小友，你可知某昨夜梦见什么？梦见自己成了金丝笼中的夜莺，唱得再美，也是囚徒！”这话如重锤击在周律心上。他想起自己世界的李白研究——诗仙一生在仕隐间挣扎，最终在理想与现实中耗尽生命。忽然，李白抓住周律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小友，你从西域来，可曾见过真正自由的鹰？某少年时在岷山见过...那鹰飞得再高，总要回巢。某如今，连巢都没有了...”他颓然坐倒，从袖中取出那角明黄绢帛。周律瞥见上面朱批：“敕赐李白翰林待诏，宜尽忠王事，勿负朕望。”竟是玄宗亲笔！“陛下也...”周律震惊。李白凄然一笑：“陛下需要一把剑，公主需要一面旗，太子需要...一条狗。”他猛地将绢帛塞入怀中，“可笑某还自作多情，以为终于遇上明主！”夜风渐起，吹落海棠如雨。一片花瓣沾在李白鬓角，如霜如雪。“前辈若真不愿，何不学杜工部归隐？”周律轻声道。李白摇头：“子美能隐，某不能。他心中自有天地，某...某心中只有这红尘万丈。”他指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公主府，“你看那繁华，某舍不下啊！”这话道出千古文人通病。周律想起后世对李白的评价——“谪仙人的尘世羁绊”，此刻真切体会其中矛盾。更深夜半时，李白醉倒在石桌上，梦中呓语：“...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不如归去...归去...”周律为他披上外袍，发现他怀中滑出一卷诗稿。最新一首墨迹未干：“金笼玉锁困飞鸿，曲意逢迎违初衷。不如归卧青山侧，笑看人间名利空。”诗旁有小注：“公主逼某明日表态，痛极醉书。”周律心中雪亮。明日决赛，李白必须做出抉择——是投靠玉真公主换取荣华，还是保持独立承受打压。正当他沉思时，暗处忽然传来掌声。郑玄从树影中走出，面带讥讽：“好个‘不如归卧青山侧’！李翰林这是要学陶渊明？”周律警觉起身：“郑大人深夜到此，有何贵干？”郑玄不理他，径自走到醉倒的李白身前，拾起那卷诗稿：“如此佳句，当呈太子殿下鉴赏。”他冷笑，“不知殿下看到‘曲意逢迎’四字，会作何感想？”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周律正要阻拦，李白忽然抬头，醉眼中精光乍现：“郑洗马是要某现在就去东宫表忠？”郑玄一愣。李白摇摇晃晃站起，夺回诗稿撕得粉碎：“某李白行事，何须向你解释！”他忽然抽出腰间宝剑，剑光如雪，“此剑名‘秋水’，曾饮胡虏血。郑洗马可要试试锋芒？”郑玄吓得连退数步：“李、李翰林醉了！明日再议！”说罢仓皇离去。人走后，李白宝剑坠地，颓然扶树：“小友看见了吧？这就是长安...笑里藏刀，步步惊心。”周律扶他坐下，心中波澜起伏。他终于明白，李白放浪形骸的背后，是难以言说的痛苦挣扎。“前辈...”“莫劝某。”李白摆手，眼神渐渐清明，“某已想通了。明日决赛，某要唱真正的《将进酒》！”他仰天大笑，“管他东宫公主，某只要杯中酒，诗中意！”然而周律注意到，他笑时眼角有泪。这决绝背后，分明是孤注一掷的悲壮。次日决赛，李白果然一改常态。他不要宫廷乐师伴奏，只要一壶酒一柄剑。当太子和玉真公主同时驾临时，他竟先饮三杯，而后剑舞吟诗：“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剑光如虹，气势磅礴。但唱到“钟鼓馔玉不足贵”时，他剑锋突然转向太子席！虽及时收势，却惊出众人一身冷汗。更令人震惊的是结尾。本应是“与尔同销万古愁”，他却即兴改词：“与尔同销万古愁，不如归卧青山陬。功名富贵皆尘土，唯有诗酒真风流！”这分明是公然表态！太子面色铁青，玉真公主笑容僵硬。李白赛后径直离去，未领奖也未谢恩。当夜，周律听说他醉卧朱雀大街，对月狂歌直至天明。三日后，诏书下达：李白“行为不检”，贬为江夏郡司马。而同一日，玉真公主府送来厚礼，附笺：“山高水长，后会有期。”周律明白，这是公主在提醒李白：仍有回头路。离京那日，周律到灞桥送行。李白青衣素马，竟无半分落魄。他赠周律一柄短剑：“此剑名‘明月’，伴某半生。今赠小友，望勿忘诗心。”周律接过剑，见剑鞘刻着一行小字：“自由价更高。”“前辈今后...”“天地为庐，日月为灯。”李白大笑扬鞭，“某去也！”马蹄声远，周律久久伫立。他明白，这不是贬谪，是诗仙最终的抉择。回到城中，却闻惊人消息：李白行至蓝田时“坠马受伤”，被公主府的人接回长安静养。而东宫同时传出风声：李白诗中“有讥讽意”，当严查。周律握紧“明月”短剑，知道李白的困境，远未结束。是夜，他梦见李白变成一只金丝雀，在玉笼中歌唱，眼角有泪。惊醒时，发现短剑在月光下泛着血光。剑身映出一行新浮现的小字：“自由非在山水间，而在方寸地。”周律忽然明白，李白留给他的，不仅是一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