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后的曲江池畔，枯荷垂首，水波凝滞。半决赛首战擂台上，李白白衣胜雪，倚着汉白玉栏杆自斟自饮，仿佛今日只是寻常诗会。但周律敏锐地察觉到，诗仙执壶的指节微微发白，斟酒时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出不安的涟漪。对面，黑马选手石昆仑如铁塔矗立。这范阳来的悍将今日未佩刀，但腰间束着九环牛皮鞶带，每动一下便发出铠甲般的铿锵声。他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犬齿：“李翰林，某家今日不用蛮韵，与你论论中原雅音如何？”这话让全场哗然！一个靺鞨武士竟要比拼中原韵法？周律却心中一紧——石昆仑眼中闪着猫戏老鼠的光。战鼓未响，李白忽然抛酒壶入池，击水为节，即兴长吟：“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开口仍是《将进酒》，但第一句就让周律蹙眉。诗仙的“天”字尾音微颤，似被无形丝线拉扯，不似往日江河奔涌之势。石昆仑哈哈大笑，竟以字正腔圆的长安官话接韵：“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他每接一句，李白面色就白一分。这蛮将不仅精通汉诗，更可怕的是他接韵时暗藏北地巫咒，每个字都像冰锥刺入耳膜！周律看见前排观众不自觉地捂耳——这是音律攻击！李白强自镇定，转入《蜀道难》想以险破诡：“噫吁嚱！危乎高哉！”但“危”字出口竟带颤音！石昆仑立即以狼嚎般的长啸打断：“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不如幽州马蹄平如砥！”幽州！安禄山老巢！这已是公然挑衅！太子在监赛席上抚掌轻笑，玉真公主凤目含霜。周律手心沁汗。他发现李白今日韵脚凌乱，常在转韵时迟疑。当吟到“剑阁峥嵘而崔嵬”时，竟将“崔嵬”二字念得支离破碎——这绝非诗仙水准！石昆仑趁势猛攻。他改用契丹语混杂突厥调，声音如万马踏冰：“长生天佑可汗军，弯刀所指皆亡魂！李翰林何不弃笔剑，范阳美酒醉死人！”李白踉跄后退，以袖拭额。周律惊见袖口有暗红渍痕——诗仙在呕血！他猛然想起昨日听闻：东宫赐李白御酒，莫非...“前辈！”周律忍不住惊呼。李白闻声一震，眼中恢复清明。他突然撕开前襟，露出胸膛斑驳的旧伤疤——那是当年游侠岁月的印记！“某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声如裂帛，竟将石昆仑的邪韵震散！但周律听出，这咆哮中带着孤注一掷的悲怆。石昆仑面色微变，祭出杀招。他踏着禹步，吟出诡异祷词：“山鬼暗啼风雨夜，李翰林诗魂可安在？玉真观里霓裳舞，不及范阳篝火暖！”这分明在影射李白与玉真公主的绯闻！诗仙勃然色变，却张口无声——他的喉咙被某种力量锁住了！周律毛骨悚然。他看见太子指尖在案上画符，孔颖达闭目诵经——这是道术与儒咒的合围！他们要当众废了李白！危急关头，周律福至心灵。他掏出王维所赠“忘机笛”，吹出《清心普善咒》的第一个音符。笛声清越，如冰泉破冰！李白闻笛剧震，呕出黑血。血落擂台，竟腐蚀青石！他长啸一声，终于挣脱束缚：“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这次声彻九霄，连石昆仑都被震退三步！“使我不得开心颜！”最后的“颜”字化作剑指，直刺石昆仑眉心！蛮将惨叫倒地，七窍渗血。李白胜了，却扶栏喘息，白衣尽染猩红。他望向周律，眼中是从未有过的疲惫。颁奖礼草草收场。太子赐下“诗仙”金匾，李白却掷匾入池：“某今日之诗，配不上这金字。”拂袖而去时，他塞给周律一团沾血的绢帕。回衙展开，绢上以血书：“东宫酒有毒，韵骨镇之。速携秘要终南，杜工部等尔。”另有小字：“石昆仑非人，乃巫蛊傀儡。安禄山反迹已现。”周律如坠冰窟！原来李白今日异常，是因中毒苦战！更可怕的是，安禄山竟已渗透韵比！是夜，他密访玉真公主。道观密室中，公主取出半块龟甲：“此乃太白呕血时，本宫暗中取得。上有剧毒，亦有其以韵骨逼毒之痕。”周律细看龟甲，果然有焚烧纹路。公主低声道：“太子与范阳往来密信，俱用韵文密码。太白前日破译部分，方遭毒手。”“那石昆仑...”“已暴毙狱中。”公主冷笑，“尸身化作纸灰，分明是巫蛊替身！”周律彻夜难眠。子时巡查衙门，发现档案库有翻动痕迹。一箱待焚的废纸中，他找到石昆仑的报名文书——墨迹遇水显形，竟是安禄山部将的求援密信！信末有诗：“范阳雪重弓弦紧，长安月明韵事频。愿借翰林通天路，暗度陈仓破玉京。”“玉京”暗指皇宫！周律血冷如冰。这场韵比，竟是藩镇谋反的烟幕弹！黎明时分，他收到李白托乞儿送来的酒葫芦。壶底刻新诗：“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诗意消沉，但“弄扁舟”三字刻得极深——这是暗示他速离长安！周律握紧葫芦，望向终南山方向。雾霭中，他仿佛看见杜甫茅屋的炊烟。而他没有察觉，身后屋檐上，一片积雪悄然滑落——有人刚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