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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技术的传承

书名:盛唐节奏大师 作者:燕子飞飞 本章字数:5545 广告模式免费看,请下载APP

李白的洒脱远遁,杜甫的扎根苦难,如同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样强大的涡流,在周律内心那片冰冷的、属于异世来客的理性之湖中,持续地、缓慢地旋转、撕扯,搅动着沉积于湖底最深层的淤泥——关于“存在意义”的终极诘问。他不再仅仅权衡利弊,而是在审视自身与这个时代、与这个文明之间,那根看不见的、或许永远无法真正接驳的脐带。韵塔的案牍依旧堆积如山,长安的重建在喧嚣与疮痍中艰难推进,深空的异常脉冲信号在他利用职权、调用更高权限的观测阵列进行数次秘密扫描后,依旧保持着那份冰冷的、规律的沉默,仿佛宇宙本身在呼吸,却对渺小的观测者不屑一顾。归途的线索,依然渺茫。留下,成为杜甫那样的“记录者”与“建设者”?用旧纪元的知识,去填补此世的沟壑,去缓解生民的苦难,去对抗那日益精致的官僚枷锁?这需要近乎殉道者的热忱与近乎永恒的耐心,而周律的灵魂内核,是冷静的观察者与效率至上的工程师,而非悲悯的圣徒。更重要的是,他内心深处始终萦绕着一丝冰冷的疑虑:强行将超越时代的技术幼苗,移植到这片尚未做好准备的土壤,催生出的,究竟是福泽,还是无法控制的畸变?他带来的“韵律电台”已掀起惊涛骇浪,若再引入更多……后果难料。离去,追寻那星空深处的谜题,或是寻找可能存在的、更“合适”的归处?这念头如同幽灵,在每一个独处的深夜愈发清晰。但离去之后呢?他留下的知识、他引发的变革,是否会因他的缺席而失控、扭曲,甚至被滥用,成为新的祸端?就像那枚“溯光石”,本是他探索的副产品,却最终在“盛世绝响”中扮演了关键角色,其能量本质,连他也未能完全参透。彷徨,在日复一日的案牍与观测中发酵,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的块垒,堵塞他精密运转的思维核心。直到那个午后,一份看似寻常的、关于“匠作监呈请核销一批因‘韵律扰动’报废的精密韵石”的公文,递到了他的案头。“韵律扰动”……周律的目光在那四个字上停留了片刻。那是“盛世绝响”当晚,能量过载导致的附属效应,波及了长安城内部分对韵法能量敏感的精巧器物。这本是战后损失统计中微不足道的一笔。但鬼使神差地,他提笔批了“准”,并罕见地附加了一句:“报废韵石,着入库封存,待本官亲往查验。”数日后,他出现在了皇城西侧、隶属少府监的“巧器坊”。这里远离韵塔的肃穆与翰林院的清贵,充斥着金属刮擦、木料敲打、炉火嗡鸣与工匠们粗声大气的交谈。空气里混合着油脂、矿石粉末和汗水的味道。巨大的韵法水锤规律地起落,锻打着通红的金属;精密的刻刀在玉石表面留下细若蚊蝇的纹路;学徒们围着老师傅,学习如何将微小的韵石碎片嵌入机括,赋予其简单的“动能”。这里的一切,粗糙,嘈杂,却充满了最原始的、解决问题的欲望与创造的生命力。与韵塔那些皓首穷经、争论“宫商角徵羽”孰为正统的学士们,仿佛两个世界。周律的到来引起了短暂的骚动与敬畏,银白的官袍与周遭的油污格格不入。但他摆手制止了坊监的逢迎,只要求查看那批“报废韵石”。韵石被杂乱地堆放在库房角落,大多表面布满裂纹,内部蕴藏的微弱韵法能量已消散殆尽,如同死去的星辰。周律蹲下身,拾起一块巴掌大小、中心有一道螺旋状焦黑裂痕的青色韵石。他能“看”到,那裂痕的走向,并非完全随机,而是隐隐符合某种能量溢散时形成的、类似“李萨如图形”的干涉纹路——这是旧纪元波动学的基础知识,在此世无人能解。“大人,这些石头都废了,韵力全无,连当普通石材用都嫌脆。”一个胆大的老工匠在旁边嘀咕道。周律没有抬头,指尖拂过那焦黑的纹路,忽然问:“若我告诉你,据此纹路反推,可知当日扰动能量流的频率与相位偏移大致区间,甚至可优化韵石阵列布局,减少此类损耗。你可愿学?”老工匠愣住了,周围几个竖起耳朵偷听的工匠也愣住了。学?学这个?他们这些匠户,世代操持贱业,能看懂简易图纸、按律操作已是难得,何曾想过能“学”这等深奥道理?还是这位高高在上的韵塔大人亲授?周律抬起头,目光扫过一张张因常年劳作而黝黑粗糙、写满困惑与些许畏惧的脸。他看到了被规矩磨平的好奇,被身份禁锢的灵性,但也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那双在油污下依旧明亮的、对“如何让器物更好用”的本能探究的眼睛。一个近乎疯狂,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开了他心中郁结的彷徨迷雾。他无法成为杜甫,将一生沉入泥土,记录苦难。他也无法成为李白,挥一挥衣袖,只带走满身月光。他的根不在这里,他的“心”或许永远无法真正“尽兴”于此世的悲欢。但是,他可以留下种子。不是完整的、可能水土不服的参天大树,而是最基础的、关于“如何思考”、“如何创造”的基因图谱。将知识本身,尤其是那些超越时代、却又能被此世逻辑理解、吸收、转化的“原理”与“方法”,剥离他个人的印记,播撒下去。让它们在此世的土壤中,自行孕育,缓慢演化,或许会长出他无法预料的形态,但那才是真正的、属于这个文明的“成长”。留下他这个人,意义有限,且变数太大。留下知识的方法论,才是真正不朽的传承。这,或许是他这个“异乡人”,能为这个接纳(或囚禁)了他的时代,所做的最负责任、也最具深远影响的事。心意既定,那冰冷的理性核心重新高速运转起来,目标清晰得令他灵魂战栗。他不再思考去留的利弊,而是开始精确规划“传承”的路径。他首先锁定的,不是韵塔内部那些熟读经典的学士,而是这些身处帝国技术应用最前沿、也最被忽视的底层工匠。他们缺少系统的理论,却拥有最丰富的实践经验与最直接的“解决问题”的驱动力。他们,才是技术最合适的土壤。“韵律电台”的原理与简易制作法,是第一个“种子”。周律没有直接给出图纸,而是以“改进韵石共鸣效率、预防扰动损毁”为名,在巧器坊开设了不定期的“讲习”。他从最基本的“振动传导”、“频率共振”讲起,用工匠能理解的比喻——如敲击不同大小的铜钟会发出不同声音,重锤敲击铁砧的震动能让远处的另一铁砧微微发响——来解释“波”的概念。他避开“电”、“磁”等此世无法理解的名词,而是借用“韵力场”、“气息共鸣”等本土概念进行类比迁移。起初,听众寥寥,且充满疑虑。但周律展现出惊人的耐心与“翻译”能力。他将复杂的线圈简化为“特定的铜丝缠绕方式”,将调制解调过程比喻为“用不同节奏敲击传声筒,让对方听懂暗号”,将能量源(手摇发电机与初级化学电池的替代方案)描述为“特殊韵石阵列激发持续脉动”。他鼓励工匠提问,甚至允许他们动手尝试、失败、再尝试。渐渐地,好奇战胜了畏惧。那个曾嘀咕韵石报废的老匠人鲁大,第一个被吸引。他凭着几十年雕刻韵石纹路的经验,敏锐地察觉到周律所讲“规律”背后蕴藏的、可能改变许多器物效能的力量。他带着几个同样“手巧但嘴笨”的徒弟,成了最忠实的听众。周律便以他们为试点,开始传授“韵律电台”最核心的“共鸣腔体”设计与“基础编码逻辑”。传播是隐秘而艰难的。周律不能大张旗鼓,只能利用巡查、验看器物损耗等公务之便,零散地讲授。知识被拆解、伪装、融入工匠们熟悉的语境。他绘制了大量图示,但用的不是标准工笔,而是类似“木工开榫图”、“金石篆刻谱”的样式,以便工匠理解记忆。核心的数学计算与物理原理,则被转化为口诀与经验公式。除了鲁大这样的“实践派”,周律还将目光投向了那些被主流排斥的“异类”。他在翰林院浩如烟海的故纸堆中,“偶然”发现了几份前朝佚名的、涉及“奇技淫巧”与“格物致知”的残卷批注,其思路与旧纪元的科学方法论有隐约的暗合。他不动声色地将这些残卷的存放位置,“泄露”给了一位因醉心“器物改造”而被同僚排挤、终日埋首故纸堆的年轻学士崔琰。崔琰如获至宝,夜以继日地研读,并结合周律在巧器坊“不经意”间透露的只言片语,竟自行推导出了一些关于“杠杆省力比例”与“滑轮组效能”的简易算式,虽然粗糙,却迈出了从“经验”到“初步理论归纳”的关键一步。周律冷眼旁观,只在崔琰陷入死胡同时,以讨论“古籍疑难”为名,稍加点拨,引导其思路,却绝不代劳。他要的,是崔琰自己“想明白”,而非接受灌输。第三个“种子”,则落在了韵塔内部,一个特殊的群体——那些因各种原因(伤残、天赋所限)无法在正统韵法修行上更进一步,却被安排管理韵塔庞大藏书与器物库的低阶修士身上。周律以“整理战乱损毁典籍、厘清韵器谱系”为由,抽调了数名细心且对韵器结构有兴趣的修士,让他们系统性地分类、登记、描述库中收藏的、来自各地、各式各样的韵法相关器物,从祭祀礼器到民间响器,不一而足。在“指导”他们工作时,周律会有意引导他们关注器物发声的原理、共鸣的结构、能量传递的路径,并鼓励他们进行比较、归纳,尝试总结某些“类型化”的规律。这看似枯燥的档案工作,实则是在培养最基本的“观察-分类-归纳”的科学研究思维雏形。鲁大、崔琰,以及那些库管修士,他们彼此之间几乎没有交集,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周律如同一个最高明的园丁,将不同的种子,播撒在不同的土壤,给予不同的养料(知识片段),观察它们各自挣扎、破土、生长的过程。他不再追求即时的、宏大的成果,而是享受这种缓慢的、潜移默化的“孵化”。他见证了鲁大在无数次失败后,终于带着徒弟们,用最简陋的工具和材料,成功复制出一个能隔着两间屋子传递简单节奏信号的“土电台”,虽然有效距离不过十丈,且极不稳定,但那一瞬间,老匠人眼中迸发出的、近乎孩童般的狂喜光芒,让周律那冰封的心湖,泛起了细微的涟漪。他阅读了崔琰呈上的、那份字迹激动到颤抖的“《考工记》数理旁疏”札记,里面用稚嫩但清晰的逻辑,试图解释几种简单机械的省力原理,虽然错误不少,但方向正确。周律用朱笔批注了寥寥数语,指出其一处关键假设的漏洞,并“顺便”提及某本前朝算经中或有相关论述可供参详。几天后,他“偶然”路过崔琰那偏僻的廨署,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兴奋的低呼与急促的翻书声。他也注意到,那位因幼年伤病导致嗓音嘶哑、却对声音极其敏感的库管女修士阿箬,在整理一批古琴时,默默记录下不同材质、形制、弦法对音色影响的笔记,甚至还用炭笔画出了粗略的声波反射示意图——这完全超出了档案整理的要求,是她自发的好奇与探索。变化是缓慢的,微小的,如同地底悄然延伸的根须。但周律能感觉到,某种东西正在萌芽。不是他强加的“技术”,而是一种基于此世材料、由此世之人自己摸索、理解、并开始尝试运用的“知识体系”的雏形。它可能粗糙,可能谬误百出,可能最终会长成与旧纪元科技树截然不同的模样,但它是“活”的,是有根系的,是属于这个世界的。这一认知,带来一种奇异的解脱感。他肩头那无形中背负的、关于“引导文明走向”的沉重十字架,似乎轻了一些。他不再是一个孤独的、手握真理火种的“神祇”或“祸首”,而更像一个悄无声息的播种者,一个文明进程的观察者与偶尔的、不着痕迹的助推者。随着“种子”悄然播下,周律内心关于“去留”的天平,发生了微妙的倾斜。留下的理由,除了那深空信号悬而未决的谜题,又多了一层:他想看看,这些种子,最终能长出什么。他想见证,一个文明在接触到异质知识火花后,自身会产生怎样的演变。这是一种属于科学家与工程师的、冷静而充满好奇的观察欲。而离去的诱惑,也因此变得更加复杂。离去,意味着他将无法亲眼看到这些“幼苗”的成长,无法在关键时刻加以引导或纠偏。但另一方面,彻底的离开,或许才是对这些“种子”最好的保护。没有了他这个“异数”的直接影响,它们才能真正依靠本土的智慧与需求,自然生长,避免成为“拔苗助长”的怪胎。这一夜,周律没有埋首卷宗,也没有观测星空。他独自坐在韵塔高处的静室,面前摊开的,不是公文,也不是星图,而是一叠他近日悄然绘制的、更为系统化的“基础格物图谱”与“数理推演初步”。这是他为自己可能的“离开”,准备的最后一份,也是最系统的一份“礼物”。他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将其“遗失”在崔琰常去翻阅古籍的偏僻书架深处,或者伪装成前朝佚名方士的残卷,混入鲁大所能接触的某批“废旧器物图谱”中。就在他提笔,准备在最后一页角落,以一个无人能解的、旧纪元的数学符号作为隐秘落款时,静室的门被轻轻叩响了。节奏三长两短,是他的心腹属吏,有紧急且隐秘之事禀报。“进来。”周律收起图谱,神色恢复一贯的平静。属吏闪身而入,面色凝重,压低声音:“大人,南边……‘狼牙棒’残部,有异动。我们安插的暗线回报,他们似乎……并非单纯溃散隐匿,而是在秘密搜集一种东西。”“何物?”周律抬眼。“一种……灰色的、带有金属光泽的奇特矿石碎片。据线人描述,其形质……与大人您曾私下调查过的、疑似与‘天外陨星’有关的某种‘奇异金铁’,颇为相似。而且,他们搜集时,似乎有特殊的……韵法探测手段。”周律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深空的异常脉冲……“狼牙棒”残部异常的行动……天外陨星碎片……几条原本孤立的线索,在这一刻,被一条冰冷的逻辑之线,隐隐串联了起来。他缓缓靠向椅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发出规律而轻脆的声响。属吏屏息垂手,不敢打扰。片刻,周律停下敲击,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锐利:“知道了。继续监视,尤其注意他们与任何……异常天象、或不明来历人物的接触。所有相关情报,密报于我,不得经第三人手。”“是!”属吏领命,悄然退下。静室重归寂静。周律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浩瀚的星空。那冰冷的、规律的脉冲信号,仿佛再次在他意识深处响起。只不过这一次,它似乎不再那么遥远和抽象了。“狼牙棒”……那些疯子,在找什么?他们与那信号,是否存在关联?安禄山已死,叛乱将平,他们搜集可能与“天外”有关的东西,意欲何为?播种的计划,看来需要加快了。而深空之谜,似乎也露出了冰山一角,并且,与这个世界的残渣,产生了危险的勾连。周律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案上那叠即将被“遗失”的图谱。他的眼神,恢复了绝对的冷静与深邃。种子已悄然播下,静待发芽。而播种者,或许也该开始准备,去面对那来自星空深处的、真正的大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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