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清晨七点，窗外的雪停了，天却依旧是沉得发闷的灰。他挣扎着坐起身，头痛欲裂——昨晚在车里待了半宿，后半夜冻得实在受不了，才回了空置半年的老房子。

这里是他和王一博住了三年的地方，客厅茶几上还留着半盒没吃完的薄荷糖，是王一博当年最喜欢的牌子；阳台晾衣绳上，挂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卫衣，袖口有个小小的破洞，是王一博骑单车摔破的，当时他还念叨着“哥哥补补还能穿”；就连书房书架最下层，都堆着一摞王一博的高中课本，扉页上歪歪扭扭写着“肖战哥哥不许碰”。

手机还在响，是小陈打来的，语气带着急：“肖总，您今天上午十点要和王氏集团对接方案细节，王总已经到公司楼下了。”

肖战猛地清醒，抓过外套就往门外冲。他甚至没来得及洗漱，镜子里的男人眼底泛着红血丝，下巴上冒出青茬，一身褶皱的西装，和平时那个一丝不苟的肖总判若两人。

赶到公司时，电梯口正好撞见王一博。他穿着合身的深灰色西装，头发打理得整齐，手里拿着文件夹，身边跟着助理。看到肖战这副模样，他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移开目光，像没看见一样，径直按下了上行键。

电梯里只有他们三个人，空气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肖战盯着王一博的后脑勺，看着他耳后那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小时候王一博爬树摘果子，摔下来被树枝划的，当时流了好多血，王一博攥着他的手，哭着说“哥哥我怕疼”。

“王总，昨天补充的预算表，您看还有需要调整的地方吗？”小陈看出气氛尴尬，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王一博转过身，将文件夹递给小陈，语气平淡：“第三页的设备采购成本偏高，下午之前给我修改版。”他说话时，目光掠过肖战，却没停留一秒，“肖总，会议室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直接过去？”

“好。”肖战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还没从老房子的回忆里抽离，眼前的王一博和记忆里那个黏人的少年，重叠又分离，刺得他眼睛发疼。

会议室里，双方团队逐页核对方案。肖战坐在主位，目光却总忍不住飘向对面的王一博。他发现王一博喝咖啡时，还是习惯加两勺糖，和从前一样；翻页时，手指会无意识地抠着纸角，也是他从前的小习惯。这些细微的重合，像温水煮着他的心，又暖又疼。

中途休息时，大家都出去接水，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肖战看着王一博低头整理文件，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还记得老房子吗？”

王一博的手顿住，指尖捏着文件的边角，微微泛白。他抬起头，眼底没什么情绪：“肖总说的是哪套？您名下的房子，应该不少。”

“就是城南路的那套，两室一厅，阳台朝东，能看到梧桐树。”肖战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你房间的墙上，还贴着你喜欢的摩托车海报；书桌抽屉里，有你攒的硬币，说要给我买生日礼物……”

“肖总。”王一博打断他，语气冷得像冰，“那些东西，五年前我就扔了。”

肖战的心猛地一沉，像被扔进了冰窟窿。他看着王一博冷漠的脸，想说什么，却被门口的脚步声打断——林薇薇提着一个保温桶，走了进来。

“肖战，我给你带了早餐，你昨晚没回家，是不是又熬夜了？”林薇薇笑着走到肖战身边，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转头看到王一博时，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随即礼貌地打招呼，“这位是？”

“王氏集团的王总，这次合作的负责人。”肖战拉开林薇薇的手，语气尽量平静，“你怎么来了？”

“担心你没吃早饭。”林薇薇把保温桶放在桌上，目光落在王一博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这个年轻人，看肖战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王一博站起身，朝林薇薇伸出手，笑容公式化：“林小姐，您好，我是王一博。”

“你好。”林薇薇握住他的手，指尖刚碰到，就感觉到王一博快速收回了手，像是在避嫌。她心里的疑惑更重了，转头看向肖战，却发现肖战正盯着王一博的手，脸色不太好看。

“肖总，林小姐，我先出去接水。”王一博说完，转身就走，脚步快得有些仓促。

会议室里只剩下肖战和林薇薇，气氛瞬间变得尴尬。林薇薇看着肖战的脸色，轻声问：“你和这位王总，以前认识？”

“以前是邻居家的孩子，后来出国了，没想到这次合作会遇到。”肖战避开她的目光，打开保温桶，里面是小米粥和煎饺，都是他喜欢的，可他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

林薇薇盯着他的侧脸，沉默了几秒，忽然说：“肖战，你昨晚没回家，是不是去城南路的老房子了？”

肖战的手猛地一顿，抬头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我昨天路过，看到你的车停在楼下。”林薇薇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那套房子，你不是说早就空着了吗？你为什么突然要去那里？”

肖战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总不能告诉林薇薇，他想王一博了，想回到他们曾经一起生活的地方，寻找一点过去的痕迹。

“薇薇，对不起。”他只能说抱歉，“最近公司事情多，我有点乱。”

林薇薇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心里的委屈慢慢变成了失落。她认识肖战这么多年，知道他不是会说谎的人，可他眼底的躲闪，让她明白，他有心事，而且，这件心事，和她无关。

“早餐你趁热吃，我先回去了。”她拿起包，转身走出会议室，脚步有些沉重。

林薇薇走后，肖战看着桌上的早餐，再也没了胃口。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王一博刚才的话——“那些东西，五年前我就扔了”。

他知道王一博在说谎。昨天他在老房子里，明明看到王一博的房间还保持着原样，海报还贴在墙上，硬币还在抽屉里，就连他当年给王一博买的第一个摩托车模型，都还放在书桌上，擦得干干净净。

他为什么要撒谎？是为了彻底和过去划清界限，还是……在试探他？

下午的会议，王一博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肖战提到老房子里的细节，他都会走神，手指捏着笔，转得飞快。散会时，肖战叫住他：“王总，关于方案里的宣传部分，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王一博的助理想留下来，却被王一博拦住：“你先下去，我和肖总单独谈。”

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肖战走到他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他手里——是一枚银色的硬币，边缘有些磨损，上面印着“2017”的字样。

“这是你当年攒的硬币，说要给我买生日礼物，还差一枚就够一百个了。”肖战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没扔，对不对？老房子里的东西，你都没扔。”

王一博握着硬币的手猛地收紧，指尖泛白。他抬起头，眼底通红，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肖战，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已经有未婚妻了，你还来撩拨我干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还像当年一样，只要你勾勾手指，我就会扑上去？”

“我没有！”肖战急忙抓住他的手，“我和薇薇只是名义上的订婚，我一直在想办法解除婚约！一博，我知道我错了，当年我不该放弃你，不该让你一个人走。我找了你五年，每天都在后悔，我只是想……”

“想重新开始？”王一博打断他，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硬币上，“肖战，你凭什么觉得，我们还能重新开始？五年前你选择了你的家族，五年后你又想选择我，你把我当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吗？”

他用力甩开肖战的手，硬币掉在地上，滚到墙角，发出清脆的响声。王一博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背对着肖战，声音带着哭腔：“肖战，别再找我了，我们这辈子，就这样吧。”

门被关上，会议室里只剩下肖战一个人。他蹲下身，慢慢摸索着滚到墙角的硬币，指尖碰到那枚冰凉的金属时，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伤王一博太深了。那些年的空白，那些未说出口的误会，那些彼此承受的痛苦，不是一句“我错了”就能弥补的。

可他不能放弃。

他捡起硬币，紧紧攥在手里，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看着紧闭的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多难，他都要让王一博相信，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了。

而此时，王一博坐在车里，看着窗外肖战公司的大楼，手里紧紧攥着口袋里的东西——那是一枚和肖战手里一模一样的硬币，是当年他攒的第一百枚，本来想在肖战生日那天，给他买一个打火机，却没来得及送出去，就离开了北城。

他以为自己能狠下心，能彻底忘记肖战，可当看到那枚硬币时，所有的伪装都碎了。他靠在椅背上，眼泪无声地滑落，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他到底，还是忘不了。

北城的天，慢慢黑了下来。路灯亮起，照亮了积雪的街道。两个相爱的人，隔着一扇门，一栋楼，一段五年的时光，各自舔舐着伤口，却又在心底，悄悄盼着能再靠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