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苏沐脸上的得意笑容还没来得及褪去，就被王一博这声冷不丁的呵斥给冻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沙发上的男人，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和不解：“一博哥？”

王一博终于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眼神依旧迷离，但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我说，滚出去。”

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冰湖，瞬间打破了僵局。

苏沐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辩解什么，但对上王一博那双骤然变得冰冷锐利的眼睛时，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王一博，那眼神里的寒意，足以将他冻结。

“一博哥，你……”苏沐的声音开始发颤，带着一丝不甘心。

“我不想再说第三遍。”王一博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还有，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放在玄关。那不是你该穿的。”

苏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难堪、愤怒和委屈交织在一起。他狠狠地瞪了肖战一眼，那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但最终还是不敢违抗王一博的命令。他咬着牙，转身踉跄地朝着玄关走去，一边走一边气急败坏地脱下那件米白色的家居服，随手扔在地上，然后摔门而去。

“砰”的一声巨响，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仿佛隔绝了刚才那场令人窒息的闹剧。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空气中弥漫的、尚未散去的酒气和那股陌生的香水味，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王一博没有看肖战，他只是疲惫地靠回沙发上，闭上眼睛，捏了捏眉心。刚才那一瞬间的清醒和锐利仿佛只是昙花一现，此刻的他，又恢复了那种酒后的慵懒和疲惫，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满意了？”他闭着眼睛，声音沙哑地开口，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疏离感，“非要闹成这样才开心？”

肖战站在原地，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刚才苏沐带来的羞辱和委屈还像潮水一样在他心里翻涌，而王一博那句“满意了？”，则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他心中仅存的一丝微弱的希望和暖意。

他原以为，王一博那句“滚出去”是为他而说，是在维护他。可现在看来，或许只是苏沐的得寸进尺让他厌烦了，或许只是觉得这场闹剧打扰了他的清静。在他眼里，自己刚才的沉默和隐忍，竟然成了“无理取闹”。

肖战没有说话，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沙发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疲惫。他觉得好累，心也好痛，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什么也不想说，也什么都懒得说了。

他默默地转过身，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朝着楼梯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

王一博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离开，他睁开眼，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将头靠在沙发背上，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肖战回到了二楼的卧室。

这是他和王一博的婚房，曾经充满了他们甜蜜的回忆。墙上挂着他们的婚纱照，照片上的两人笑得无比灿烂。衣柜里，他们的衣服整齐地挂在一起，他的浅色系列和王一博的深色系列相互映衬。梳妆台上，还摆放着他怀孕后，王一博特意为他挑选的、据说对孕妇无害的护肤品。

可是现在，看着这一切，肖战只觉得无比讽刺。

他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外面的夜色已经降临，城市的霓虹灯闪烁着，将房间映照得忽明忽暗。楼下的车水马龙，喧嚣热闹，却都与他无关。他依旧是那个被世界遗弃的孤岛，只是这一次，是在这个曾经被他视为“家”的地方。

他缓缓地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墙壁，将脸埋进膝盖里。

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压抑了许久的泪水，像是决堤的洪水，瞬间汹涌而出。

无声的哭泣变成了哽咽，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他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手臂，不让哭声泄露出去，仿佛这样就能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袖，也浸湿了冰冷的地板。

他想起了自己刚怀孕的时候，那种小心翼翼的喜悦。他原本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给王一博一个惊喜。他甚至准备好了小小的礼物，是一个用软陶捏成的、小小的婴儿鞋子，笨拙却充满了爱意。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切就已经变了。

王一博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的味道越来越陌生，对他的态度也越来越冷淡。他以为是自己多心，以为是王一博工作太忙压力太大，所以他尽量体贴，尽量不去打扰，默默地照顾着自己，也照顾着这个家，期待着王一博能变回从前的样子。

直到今天，他在婴儿用品店看到那个小小的摇篮，想象着他们的宝宝躺在里面的样子，心里充满了憧憬。他拿出手机想和王一博分享这份喜悦，却不小心摔碎了手机屏幕。

而回到家，等待他的，却是那样一场不堪的羞辱。

王一博那句冰冷的“滚出去”，或许是救了他，但紧接着的那句“满意了？”，却将他推入了更深的深渊。

在王一博看来，他所承受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无理取闹”。

肖战蜷缩在地板上，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他觉得自己的世界，真的彻底崩塌了。

他想起了苏沐说的话：“你看看你，现在除了怀孕，还能做什么？”

是啊，他现在好像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他的设计才华，因为怀孕后的精力不济和重心转移，已经很久没有施展了。他的社交圈，也因为和王一博在一起后，逐渐变得狭窄，只剩下几个寥寥无几的好友。他把自己的一切都寄托在了王一博和这个家身上，可现在，这个寄托，却亲手将他推入了地狱。

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眼泪流干了，喉咙哭哑了，身体也哭得没有了力气，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麻木。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

他慢慢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他看着墙上那张婚纱照，照片上的自己笑得一脸幸福，依偎在王一博身边，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多么可笑啊。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是他和王一博的孩子。

这个孩子，曾经是他全部的希望和慰藉。可现在，他却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将这个孩子带到这个充满了背叛和冷漠的世界里来。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如果当初没有那么执着，如果当初没有不顾一切地和王一博在一起，是不是现在的自己，就不会这么痛苦？

可是，没有如果。

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

肖战缓缓地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他脱掉鞋子，躺进冰冷的被窝里，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一幕幕：苏沐挑衅的笑容、王一博冷漠的眼神、那句伤人的“满意了？”……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着。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在这场名为“爱情”的戏剧里，独自表演着一场无人喝彩的悲剧。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隙。

王一博走了进来。他似乎已经醒酒了一些，眼神比刚才清明了许多，但脸上依旧带着疲惫。他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走到床边。

他看着躺在床上，背对着他的肖战，犹豫了一下，然后在床沿坐下。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人均匀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声。

王一博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该道歉，还是该解释？他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确实有些过分，尤其是那句“满意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刺耳。

他伸出手，想轻轻拍一拍肖战的肩膀，却在快要碰到的时候，又犹豫着收了回来。

他能感觉到，肖战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别的什么。他知道，肖战还在哭，即使没有声音。

“对不起。”最终，王一博还是开口了，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刚才……是我不好。”

肖战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依旧背对着他，像一尊冰冷的雕塑。

王一博的道歉，来得太晚，也太苍白了。

那些已经造成的伤害，那些已经刻在心上的伤痕，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抹平的。

王一博见他没有反应，心里更加烦躁，同时也升起一股无力感。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抚眼前这个受伤的人。他习惯了肖战的体贴和包容，习惯了他永远站在自己身边，却忽略了他也会受伤，也会难过。

“我知道你很难过，”王一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但更多的是一种笨拙的解释，“苏沐他……他就是喝多了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我已经让他走了，以后不会再让他出现在家里。”

肖战依旧沉默。

他觉得很可笑。王一博到现在还在说苏沐是喝多了胡说八道。难道他看不到苏沐眼中的挑衅和得意吗？难道他感受不到那股刻意针对他的恶意吗？

还是说，在他心里，这一切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不值得他去深究，不值得他为自己辩解一句？

王一博见肖战始终不说话，心里的烦躁感越来越强烈。他觉得自己已经道歉了，也解释了，肖战还这样沉默，就是在无理取闹，就是在跟他冷战。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的语气开始变得不好，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我已经说了对不起了，你还要我做什么？”

肖战终于有了反应。

他慢慢地转过身，面对着王一博。

窗外的霓虹灯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映照出他苍白的脸色和红肿的眼睛。他的眼神空洞而麻木，没有一丝波澜，就像一潭死水。

他看着王一博，看了很久很久，久到王一博都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然后，他才缓缓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

“王一博，你还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