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夜色中穿行,庄淮刻意绕了几圈,确认没有尾巴后,才驶向市郊一个老旧的住宅区。最终,他们停在一栋不起眼的六层居民楼前。“跟我来。”庄淮的声音带着疲惫,他率先下车,动作似乎有些凝滞。林砚跟在他身后,注意到庄淮下车时下意识地用手按了一下左侧肋骨的位置,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受伤了?在货运站发生了什么?楼道的声控灯时好时坏。庄淮带着林砚走上三楼,用一把老旧的黄铜钥匙打开了靠右手的房门。屋内出乎意料的整洁,但充满了久无人居的清冷气息。家具简单,覆盖着薄灰,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樟脑丸味道。看起来像是一个备用的安全屋。“随便坐,这里暂时安全。”庄淮说着,径直走向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水,递了一瓶给林砚。他的动作看似流畅,但林砚捕捉到他递水时,右手腕有一个极其轻微的颤抖。“你受伤了。”林砚接过水,语气是陈述而非疑问。他想起庄淮嘴角已经干涸的血迹和衣服上的刮痕。庄淮顿了一下,拧开自己那瓶水喝了一口,没有直接回答:“一点小麻烦,解决了。”他走到窗边,将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仪器,打开开关,仪器发出极轻微的嗡鸣。“信号干扰器。”他简短地解释,然后转向林砚,神情严肃,“现在,我们需要谈谈刚才发生的事。那个诱导器,它对你具体产生了什么影响?”林砚描述了自己当时的眩晕、记忆碎片涌现和生理上的强烈不适感。“…他说‘钥匙识别成功,开始下载程序’。他想从我这里‘下载’什么?”庄淮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不是‘下载’东西,更可能是想‘激活’或‘写入’。”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钥匙’不仅是权限,也可能是一个…触发开关,或者一个预设程序的启动器。他们可能想强行激活隐藏在我这里的‘锁’内的数据,或者更糟…给你植入某种指令。”这个可能性让林砚不寒而栗。他的身体,他的意识,不仅仅是一个容器,还可能是一个被预设了未知按钮的装置。“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林砚坚定地说,“找到你母亲和我父亲可能留下的信息,弄清楚怎么彻底控制,或者…解除这个状态。”庄淮看着林砚,眼神深邃:“这可能很危险,林砚。一旦我们主动去触碰,可能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难道坐以待毙更安全吗?”林砚反问,“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庄淮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根据我母亲留下的碎片信息,以及今晚他们的行动来看,下一个线索,可能在一个我们都很熟悉,但几乎遗忘的地方。”“哪里?”“市图书馆。旧馆的地下档案室。”庄淮说,“我母亲生前是那里的常客,你父亲也是。那里存放着很多不对外公开的地方志和早期学术档案。1995到1998年间的部分档案,据说有异常访问记录,但后来又被封存了。”这是一个合乎逻辑的线索点。但林砚心中仍有疑虑。“庄淮,”他盯着对方的眼睛,“在码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给我的手机需要密码,那条信息不是你发的,对不对?”庄淮避开了他的目光,走到沙发边坐下,微微喘了口气,似乎真的累极了:“我…黑进了他们用于发送诱导信息的临时频道,捕捉到了定位。然后破解了那个诱导器的信号,反向追踪过去的。”这个解释听起来合理,但林砚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庄淮的能力很强,但这反应速度和对特定技术的熟悉程度,似乎超出了他作为犯罪心理学家的范畴。而且,他刚才下意识的避而不谈…林砚的视线落在庄淮一直随意搭在膝盖的左手上。那只手,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疲劳,而是一种更细微的、难以控制的震颤。林砚想起,在办公室停电前,庄淮接完那个神秘电话后,扶眼镜时也有过类似的小动作。一种大胆的猜测在他心中形成。他站起身,假装去厨房倒水,经过庄淮身边时,“不小心”碰掉了茶几上的遥控器。“抱歉。”林砚弯腰去捡。在低头的瞬间,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庄淮的左侧颈项。就在衣领下方,似乎有一小片皮肤的颜色不太正常,在灯光下泛着一种极淡的、类似金属的光泽,还有几个细微的、像是接口一样的凸点。林砚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在父亲遗留的笔记里,看到过一些关于“神经接口”和“生物电极”的潦草草图,旁边标注着“长期植入”、“信号中继”等字样。当时他以为那是父亲研究的普通课题。难道…庄淮不仅仅是“锁”?难道他身体里,有更实质性的、用于接收或传输信息的东西?那个他之前看到的、类似U盘的设备,是不是用来连接什么的?所以他才能如此“精准”地找到自己,甚至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感知到自己的状态?林砚不动声色地捡起遥控器放好,将水杯递给庄淮。他的内心已是惊涛骇浪,但脸上尽量保持平静。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庄淮到底还隐瞒了多少?他每次的头痛、不适,与这些“植入物”有关吗?他究竟在承受什么?“明天一早我们去图书馆。”庄淮的声音将林砚从思绪中拉回,他似乎没有察觉林砚的发现,“今晚你需要休息。卧室在左边,我睡沙发。”林砚点点头,没有再多问。现在不是摊牌的时候,尤其是在庄淮可能身体状况不佳,且周围危机四伏的情况下。他走进卧室,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心跳如鼓。信任像一层脆弱的薄冰,而冰面之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庄淮是他的盟友,是他的“锁”,是他此刻唯一能依靠的人。但如果连庄淮的身体和意识都不完全属于他自己,那么他们所谓的“共同面对”,又有多大意义?林砚抬起手,看着手腕上那个幽光的印记。他是钥匙。但这把钥匙,最终打开的,是生路,还是更深的囚笼?窗外,夜风吹过,带来远处模糊的警笛声。这个夜晚,注定无人安眠。沙发方向,传来庄淮极力压抑的、轻微而痛苦的咳嗽声。林砚闭上眼,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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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