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弦走出电梯时,袖口还残留着一丝白檀的冷香。她没去管高跟鞋在地毯上压出的浅痕,径直走向宴会厅大门。林助理快步跟上来,手里捏着发言稿:“沈总,媒体都在等您开场致辞。”
她点头,推门而入。
灯光打下来,掌声响起。长桌尽头挂着“弦月资本并购案成功”的红色横幅。董事们坐在两侧,脸上带着笑意。记者席前排架着三台摄像机,镜头对准主位。
她站定,没有看稿。
“这次并购,”她说,“不是靠资本碾压,也不是靠策略围剿。”台下安静下来。她停顿两秒,“是因为我终于找到了最稳的节奏。”
有人皱眉。林助理在后排微微睁大眼。
“三年前我接手这个项目时,每天只睡不到两小时。”她声音平稳,“现在我能连续工作十六小时后正常入睡。这不是药物作用,也不是心理调节。”她抬起右手,轻轻碰了下耳后,“是有人让我相信,失控并不可怕。”
台下开始骚动。记者举手提问:“沈总,请问这位‘有人’是指?”
“他是我的调香师。”她说完,不再回应。
林助理迅速递上酒杯。她举杯,转身走向窗边。没人再追问。整个大厅像被按下了静音键。
半小时后,她在洗手间补妆。镜子里的脸色比进场时柔和了些。口红刚涂完,手机震了一下。董事会秘书发来消息:舆情监测显示,“调香师”关键词搜索量十分钟内上升470%。
她关掉屏幕,走出包间。
林助理在门口等她。“采访组想追加提问,要不要安排明天上午?”
“不。”她说,“今天到此为止。”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走廊。拐角处,一名记者试图拦截,被安保拦下。她没回头,脚步也没变。
回到车上,车门关上的瞬间,她靠向座椅。车内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雪松味。她闭眼,手指无意识摸了摸太阳穴。
“这是……”她睁开眼,看向中控台角落的小装置。
缓释香囊。磨砂外壳,底部刻着极小的“谧”字。她认得这个设计。
是顾怀瑾放的。
她没动它。香气慢慢散开,像一层薄雾贴着皮肤蔓延。她想起昨夜那二十五分钟的睡眠——第一次醒来时没有立刻检查门窗,也没有翻看未读邮件。
车子启动,驶离酒店。
公寓灯亮着。她进门时,玄关感应器自动触发,光线从脚下渐次铺开。客厅没人,书房门虚掩,透出一点暖黄。
她脱下外套,放在沙发上。手提包搁在茶几边,U盘还在里面。但她没去拿。
她走向餐桌,拎起那个红色丝带绑着的蛋糕盒。奶油没化,水果还新鲜。这是庆功宴上唯一没被切开的一块。
她走到书房门口,敲了两下。
门开了。顾怀瑾站在里面,手里拿着一支玻璃滴管。桌上摊着笔记本,纸页上密密麻麻写着成分比例。
“还没走?”她问。
“在整理记录。”他说。
她把蛋糕盒往前一推。“吃。”
他没接话,只是看着盒子。
“整个都给你。”她说,“没人动过。”
他抬眼看她。“甜吗?”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下。不是冷笑,也不是应付式的笑。嘴角真正地向上扬了。
“比我的命还甜。”她说。
房间里很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也不想去解释。酒精在血管里流动,让她觉得轻,但脑子异常清楚。
顾怀瑾伸手接过盒子,放在桌上。他没打开,也没说谢谢。
她靠着门框站着,手里还捏着钥匙。钥匙齿划过掌心,有点疼。
“你闻到了吗?”她突然问。
“什么?”
“今天的香。”她说,“和以前不一样。”
他点头。“加了缓释层。车里那个香囊,是我昨天放的。”
她嗯了一声。“所以一路上都在闻。”
“你睡着了吗?”
“没有。”她说,“但我没焦虑。”
他低头,把滴管放进清洗液里。“那就好。”
她转身要走,又停下。“明天还会来?”
“只要你需要。”他说。
她没再说话,走进卧室。门没关严,留了一条缝。
十分钟后,她换了家居服出来。客厅灯还亮着,书房的门缝里有光。她走过去,看见他正在收拾工具。试管归位,秤盘擦净,笔记本合上。
“不用弄那么细。”她说,“明天不用上班。”
“习惯了。”他说。
她站在门口,手里端着水杯。杯壁凝着水珠,顺着她的手指往下淌。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她问。
他抬头。
“不是因为香。”她说,“是因为你从来不问我为什么。别人要么讨好我,要么挑战我。你只是做你该做的。”
他放下抹布。“如果我一直问,你就不会让我留下了。”
她没反驳。
他关掉台灯,准备离开。经过她身边时,她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动作很轻,但确实碰到了。
他停下。
“别走。”她说。
“你该休息了。”他说。
“我不想一个人待着。”她说,“就一会儿。”
他看了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皮有些发红,呼吸略重。不是醉得厉害,但情绪明显比平时松动。
“我去厨房倒杯水。”他说,“然后回客房。”
她松开手。
他走向厨房,打开橱柜,拿出一只干净杯子。水龙头打开,水流稳定。他接满一杯,转身时发现她跟了过来,靠在厨房门框上。
“你觉得我赢了吗?”她问。
“并购案通过了。”他说。
“我不是说这个。”她说,“我是说……我这样的人,能赢吗?”
他喝水,咽下,才开口:“赢不赢,不在于你拿下了多少项目。而在于你能不能接受自己偶尔会累。”
她盯着地板。
“你已经接受了。”他说,“不然今晚不会把蛋糕给我。”
她抬起头。“可我还是害怕。”
“怕什么?”
“怕明天醒来,香又失效了。”她说,“怕我又回到原来的样子,睡不着,控制不住,所有人都在等我倒下。”
他放下杯子,走到她面前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香不会失效。”他说,“因为它不是药。它是提醒。”
“提醒什么?”
“提醒你,有人在。”他说,“就算你看不见,我也在。”
她没说话。
他退回一步。“我去睡了。”
她没拦他。
他走向客房,拉开门,进去,关门。动作平静,没有犹豫。
她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只空水杯。杯壁的水已经干了,留下一圈模糊的指印。
她转身回客厅,打开电视。新闻正在播并购案的消息。画面切到她举杯的画面,字幕打出:“弦月资本CEO沈清弦首次公开提及私人调香师,称其为‘事业关键人物’。”
她关掉电视。
走到香薰机前,打开盖子。雾化芯是新的,水箱加满了。她按下开关,机器轻微震动。
雾气升起。
她没回卧室,而是坐进沙发,腿蜷起来,头靠在扶手上。眼睛睁着,但视线不在任何地方。
书房门缝里的光灭了。
她没动。
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笔从桌上滚落。她听见了,但没有起身查看。
她的手指慢慢放松,水杯滑落在地毯上,没碎。
外面的城市灯火通明。
屋内的香气弥漫开来,像一层看不见的薄膜,裹住所有未说出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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