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眼前合拢，隔绝了肖战那张瞬间切换回温润模式的脸。

　　王一博靠着门板，手里那叠笔记和卷子像烙铁一样烫手。

　　他低头看着纸上工整干净的字迹，脑子里回放的却是肖战刚才靠近时，那双平静眼眸里不容置疑的警告，以及昨夜阳台上他点烟时淡漠带着挑衅的侧影

　　川剧变脸都没他快，呵，无所谓了。

　　王一博扯了扯嘴角，把笔记和卷子随手扔在书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算了，无所谓。他对自己说。肖战爱演就演，只要别特么来烦他就行。

　　王一博又重新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

　　肖战的话虽然难听，但没说错。在这个家里，在这个学校里，一个成绩太差的标签，只会让他这个扫把星更加显眼，引来更多麻烦。

　　装乖，也得装得像点样子，带点真实的努力态度才行。

　　王一博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但是他此刻的内心无波无澜，习惯了就没有情绪了。

　　第二天早晨，依旧是那场虚情假意的早餐戏码。所有人都在演，包括他自己。

　　肖母的关怀，肖战恰到好处的温和回应，肖伯伯的沉默。

　　王一博低着头，小口喝着粥，偶尔在话题抛过来时含糊地应一声“嗯”或“还好”。

　　他发现自己似乎有点习惯了。人的适应能力真是可怕，尤其是对于他这种在夹缝里求生存的人或者是寄人篱下的流浪狗。

　　这顿饭和这几天没什么不同，都一样，吃完就和肖战这家伙分道扬镳回学校了。

　　到了学校的王一博，依旧是听不懂的天书。王一博强迫自己听了半节课数学，感觉脑子像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越理越乱。

　　烦躁感像藤蔓一样从心底滋生，缠绕着他的神经，这种感觉让王一博不爽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烟，又舔了舔唇，忍不了了。

　　加上他实在坐不住了，就用胳膊肘推了推旁边的同桌王磊。

　　经过前两天，这个胖乎乎的、有点话痨但心眼不坏的男生，是他在这个班上唯一还算能说上两句话的人。

　　“喂，”王一博压低声音，“一会儿陪我去个地方。”

　　王磊推了推眼镜，有点好奇：“去哪？”

　　“厕所。”

　　王磊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很仗义的拍了拍胸脯，小声道：“放心，我给你望风。”

　　下课铃一响，王一博起身就往外走，王磊赶紧跟上。两人一前一后钻进教学楼最角落、据说设施比较老旧所以人少的一个厕所。

　　确认隔间里没人，王一博让王磊在门口守着，自己闪身进了最里面那个。门一关，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自己和窗外隐约传来的操场上体育课的哨声。

　　他背靠着冰冷的隔间板，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根叼在嘴上。打火机“咔哒”一声，火苗窜起，点燃了烟卷。

　　辛辣的烟雾吸入肺里，暂时压下了那股无名的躁郁。

　　他闭上眼，任由思绪随着自己的心跳声飘散。

　　“没爹没妈管的野种”这是小时候王一博为数不多清晰的认知。

　　被同龄孩子堵在巷子里，用石子扔，骂他。他也就是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肉里，忍了，就算不忍，他名义上的亲生母亲知道这事也就是继续抱着酒瓶喝或者打他。

　　放学回到家，迎接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屋子或者父母无休止的争吵砸东西，他缩在角落，也忍了。

　　最后，父母在去办离婚手续的路上，因为激烈的争吵导致车祸，双双身亡……他还是忍了，他累了，可他不甘心。

　　王一博好像一直在忍。用沉默，用坚硬的外壳，去承受一切砸向他的恶意和不幸。

　　尼古丁麻醉着神经，却也让那些不堪的记忆更加清晰。他深吸一口，试图将那些画面驱散。

　　就在这时，厕所门外传来王磊有些慌张的声音：“同、同学，这里面有人了……”

　　然后是另一个声音，平静，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我知道。”

　　是肖战。

　　王一博动作猛地一僵，嘴里的烟差点掉下来。他怎么找来的？王磊这个不靠谱的！

　　没等他做出反应，隔间门下方的缝隙里，突然有什么东西动了。

　　王一博低头，眼睁睁看着一根细长的、似乎是拖把或者扫帚上拆下来的木棍，从缝隙里精准地伸了进来，然后向上一挑！

　　动作干脆利落。

　　“啪嗒——”

　　他叼在嘴上的那根烟，直接被棍子从中间精准地打断，燃烧的烟头掉在地上，溅起几点火星。

　　王一博彻底愣住了，嘴里还残留着半截冰冷的过滤嘴。

　　门外，肖战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喜怒，却像冰锥一样扎进王一博的耳朵里：

　　“学校厕所，不是让你干这个的地方。”

　　紧接着，那根肇事的木棍被抽了回去，门外响起肖战对王磊说话的声音，恢复了他一贯的温和有礼：“同学，快上课了，先回教室吧。”

　　王磊似乎嗫嚅地应了一声，脚步声匆匆远去。

　　王一博站在原地，看着地上那半截还在冒着细微青烟的残骸，又抬头看了看门板下方那道缝隙，仿佛还能看到那根棍子留下的残影。

　　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头顶，比刚才抽烟时更烈。不是因为被抓住，而是因为肖战这种方式——那种居高临下、不动声色却掌控一切的姿态，还有那根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犊子放在厕所、偏偏被肖战利用了的棍子！

　　他猛地拉开门。

　　厕所里只剩下肖战一个人。他站在洗手池旁，正慢条斯理地洗着手，仿佛刚才用棍子精准打断别人烟头的人不是他。

　　听到开门声，肖战关上水龙头，抽出纸巾擦手，然后才转过身，看向王一博。他的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好学生”惯有的不赞同。

　　“烟瘾很大？”他问，语气平淡得像在问“早饭吃了吗”。

　　王一博盯着他，胸口起伏，想骂人，想问他是不是有病，但话到嘴边，看着肖战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扯出一个冰冷的笑。

　　“比不上你变脸快。”

　　肖战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把擦手的纸巾扔进垃圾桶，走向门口，经过王一博身边时，脚步顿了顿，声音压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想抽，晚上回去，阳台。”

　　说完，他没再看王一博，径直离开了厕所。

　　空荡荡的厕所里，只剩下王一博一个人，和他心里那团被肖战用一根棍子、一句话，搅得更乱的、燃烧着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