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风从街口灌进玉膳坊,带来一丝凉意。云漪刚收拾完厨房,手机骤然震动。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号码的信息:“求你救救我父亲。”紧接着,是一段语音——顾临风的声音,冷静而急促:“病人在医院,脑死亡判定刚下来,家属不接受放弃。他们听说你能救人,托我联系你。”
云漪沉默片刻,回了一个“地址”。
半小时后,玉膳坊外响起急促的刹车声。急救车停在门口,病人被推下车,身上插满管子。家属紧紧跟在后面,满脸焦急。顾临风走在最前,简短说明病情。几乎同时,傅沉舟的车也到了。他收到医院朋友的消息,说玉厨将在玉膳坊尝试用食物救人,这让他无法坐视不理。
消息迅速传开。几位国际脑科专家接到电话赶来,媒体记者听到消息赶来。玉膳坊的玻璃墙外,很快站满了人。
凌晨两点,玉膳坊的后厨亮如白昼。
不锈钢操作台上,整齐摆放着二十多种常见食材——大米、面粉、胡萝卜、鸡蛋、白菜、葱姜蒜……没有名贵药材,没有进口设备,只有一口老旧的砂锅和一把磨得发亮的菜刀。
“你确定,只用这些?”顾临风盯着桌上的食材,语气里带着怀疑。
“够了。”云漪挽起袖子,将砂锅洗净,“救人,不靠贵,靠对。”
顾临风没再说话,只是退到一旁。
玻璃墙外,站着一排人。
十大医学权威,三位国际脑科专家,病人家属,以及——傅沉舟。
他们都是被消息吸引而来,有人想见证奇迹,有人等着看笑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操作台上的女人。
“她是谁?”国际脑科专家马丁低声问。
“玉厨。”有人回答,“最近很火的那个。”
马丁皱眉:“我查过,她没有任何医学资质。”
“可她救过三个人。”旁边的人小声提醒。
马丁冷笑:“民间土办法,巧合而已。”
玻璃墙内,云漪的动作不快,却每一步都精准无比。
她先将砂锅放在火上,倒入清水。然后,她从一个不起眼的木盒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筛子,放在水面上。
“那是什么?”有人问。
“时光筛。”云漪的声音隔着玻璃传出来,“用来分离水的时间层次。”
“荒谬。”马丁摇头。
云漪没有理会外界的质疑,她将一块旧衣服的纤维放入筛中。
“那是……”病人的女儿林可欣突然捂住嘴,眼泪不停地流,“那是我爸爸昏迷那天穿的衬衫。”
林父曾是云漪父亲的老同事,在一次事故中救过云父一命。这份情,云漪一直记在心里。
云漪点头:“记忆会附着在贴身衣物上。我需要它,作为记忆的引子。”
她又从冰箱里取出一个小瓶,里面是清澈的液体。
“这是三年前你父亲昏迷那天的雨水。”
“你怎么会有?”林可欣瞪大了眼睛。
“有人替我保存。”云漪没有解释太多,将雨水倒入砂锅。
火慢慢升起,水面开始颤动。
云漪闭上眼,双手在砂锅上方轻轻摆动,像是在引导什么。
“她在做什么?”有人问。
“引导时间。”顾临风回答,“让食材回到三年前的状态。”
“疯了。”马丁摇头,“这是巫术,不是医学。”
十分钟后,云漪睁开眼,开始切菜。
胡萝卜被切成均匀的薄片,葱姜蒜切得极细,白菜撕成大小一致的块。
“你为什么不用机器切?”一位专家问。
“机器没有记忆。”云漪说,“手切,能留下我的感觉。”
“你的感觉?”马丁嗤笑,“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科学?”
云漪没有回答,她将切好的食材一一放入砂锅。
“现在,需要十二小时。”她说,“期间不能停火,不能开盖。”
“十二小时?”林可欣急了,“医生说我爸爸只剩二十四小时了!”
“我知道。”云漪看着她,“所以我们没有时间浪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厨房内,云漪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调整火候,或者加入某种食材。
厨房外,议论声从未停止。
“这根本不可能。”马丁摇头,“脑死亡是不可逆的。”
“可她救过三个人。”有人反驳。
“巧合。”马丁坚持。
傅沉舟站在人群最后,目光死死盯着厨房内的女人。
他想起三年前,自己是如何逼迫她签下活体心脏捐赠书。想起新婚夜,她对他说的那句话。
“往后余生,你吃的每口饭,都将食不知味。”
现在,他真的食不知味。
可眼前这个女人,却在用一口砂锅,挑战现代医学的极限。
“你在想什么?”顾临风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
“她为什么要救一个陌生人?”傅沉舟问。
“因为她是医生。”顾临风说,“至少,她比你们这些所谓的专家更像医生。”
傅沉舟没有说话。
凌晨四点,厨房外突然骚动起来。
“有人在偷食材!”一个保安大喊。
众人回头,看到一个身影正抱着一个袋子,从后门溜走。
顾临风反应最快,冲了出去。几秒钟后,他提着袋子回来,袋子里是几样普通的蔬菜。
“是谁派你来的?”顾临风问。
那人低着头,不说话。
“不说?”顾临风冷笑,“那就交给警察。”
“我说!我说!”那人立刻慌了神,“是……是林小姐的助理让我来的。她说,只要毁掉这些食材,云漪就会失败。”
林薇薇担心云漪一旦成功,会彻底盖过她的风头,让她在傅沉舟心中更加无足轻重。
“林小姐?”有人惊呼,“林薇薇?”
傅沉舟的脸色一下发白。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林可欣质问。
“我不知道。”那人摇头,“她只是让我这么做。”
“把他交给警察。”顾临风说。
早上八点,砂锅已经炖了六个小时。
云漪的额头渗出细汗,她却没有停下来休息。
“现在,需要加入最重要的一味调料。”她说。
“什么调料?”林可欣问。
“声音。”云漪说,“你父亲最爱的人的声音。”
“我的声音?”林可欣愣住。
“不仅是你的。”云漪摇头,“还有你母亲的。”
“我母亲三年前就去世了。”林可欣的声音哽咽。
“我知道。”云漪说,“但我需要她的声音。”
“这不可能。”马丁摇头,“死人的声音怎么可能保存下来?”
“可以。”云漪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录音笔,“这是你父亲昏迷前一天,和你母亲的对话。”
“你怎么会有这个?”林可欣瞪大了眼睛。
“有人替我保存。”云漪再次重复这句话。
她按下播放键。
录音里,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老林,你明天一定要记得吃药。”
“知道了,老太婆。”一个男人的声音回答。
林可欣眼泪不停地流。
云漪将录音笔放在砂锅上方,声音通过特殊的装置,变成了肉眼可见的波纹,缓缓融入汤中。
“这是什么技术?”一位专家惊呼。
“情感调料技术。”顾临风解释,“将声音中的情感,转化为可食用的调料。”
“荒谬。”马丁摇头,但这次,他的声音里少了几分笃定。
中午十二点,砂锅已经炖了十个小时。
厨房外,媒体已经聚集。玉膳坊外的街道被人围得紧紧的。
“云漪涉嫌投毒案最新进展!”
“玉厨挑战医学极限,试图用砂锅唤醒脑死亡病人!”
各种标题在网络上疯传。
厨房内,云漪的动作越来越快。
“现在,需要最后一步。”她说,“我需要一个人,将这碗汤喂给病人。”
“我来!”林可欣立刻上前。
“不行。”云漪摇头,“你太激动了。我需要一个冷静的人。”
她的目光,越过玻璃墙,落在了傅沉舟身上。
“你,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傅沉舟指了指自己。
“是的。”云漪点头,“你是唯一合适的人。”
“为什么是他?”林可欣不解。
“因为他和病人没有血缘关系,不会被情感影响。”云漪说,“而且,他需要这个机会。”
傅沉舟走进厨房,站在云漪面前。
两人的距离,只有一臂之遥。
“你确定,要让我来?”他问。
“你怕了?”云漪问。
“我怕什么?”傅沉舟冷笑。
“怕失败。”云漪说,“怕我成功。”
傅沉舟没有说话。
云漪将一碗汤递给他:“记住,要一口一口喂,不能急。”
傅沉舟接过碗,转身走向病房。
病房内,病人安静地躺着,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
傅沉舟站在床边,深吸一口气,舀起一勺汤,送到病人嘴边。
汤液流入病人口中。
没有反应。
第二勺。
第三勺。
还是没有反应。
“这根本没用。”马丁在一旁说,“我早就说过,这是巫术。”
傅沉舟没有理会,继续一勺一勺地喂。
第五勺下肚后,病人的手指动了一下。
“你们看到了吗?”林可欣惊呼,“我爸爸的手动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病人的手上。
第六勺,病人的嘴唇动了动。
第七勺,病人的眼睛缓缓睁开。
“爸!”林可欣扑到床边,“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病人的目光缓缓聚焦,落在林可欣脸上。
“小……欣……”他的声音沙哑。
“是我,爸!”林可欣眼泪不停地流。
“我……这是……哪里?”病人环顾四周。
“医院,爸。”林可欣说,“你已经昏迷三年了。”
“三年……”病人的目光落在傅沉舟身上,“你是……”
“我是送你回家的人。”傅沉舟说,声音难得温柔。
病人的目光转向云漪,眼中充满感激:“谢谢你,医生。”
“我不是医生。”云漪摇头,“我只是一个厨师。”
下午两点,病人已经能正常说话,甚至能下床走动。
这一消息,震惊了整个医学界。
“这不可能!”马丁连连摇头,“脑死亡是不可逆的!”
“可事实就在眼前。”有人反驳。
“我需要做检查。”马丁说。
几个小时后,检查结果出来了。
“病人的大脑活动完全正常。”一位专家宣布,“甚至……比三年前还要好。”
“这怎么可能?”马丁惊呼。
“因为我不仅救了他的命,还修复了他的身体。”云漪说,“汤里的食材,封印着不同的时间。我用三年前的雨水唤醒了他的记忆,用阳光修复了他的细胞,用星光延缓了他的衰老。”
“荒谬。”马丁坚持,但他的声音已经颤抖。
“你可以不信。”云漪说,“但事实就在眼前。”
傍晚,玉膳坊外的人群终于散去。
厨房内,云漪正收拾东西。
傅沉舟站在门口,看着她。
“谢谢你。”他说。
“谢我什么?”云漪问。
“谢谢你救了一个陌生人。”傅沉舟说,“也谢谢你……让我看到了自己的错误。”
云漪没有说话。
“我知道,一句对不起弥补不了什么。”傅沉舟继续,“但我会用行动证明,我已经改变了。”
“你改变不改变,与我无关。”云漪说。
“有关。”傅沉舟上前一步,“因为我想重新追求你。”
云漪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他。
“傅沉舟,”她的声音平静,“你以为,一道菜就能抹去我们之间的一切?”
“我知道不能。”傅沉舟说,“但我会一直努力,直到你原谅我为止。”
“你没有机会了。”云漪说。
“为什么?”傅沉舟问。
“因为我已经找到了新的生活。”云漪说,“而且,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傅沉舟问。
“你身上,有我最讨厌的那个人的时间味道。”云漪说。
傅沉舟愣住了:“你在说什么?”
云漪抬眼问:“你最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身上,会有我父亲的时间味道?”
傅沉舟的脸色一下发白,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
云漪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看来,你还有很多事情瞒着我。”
她转身离开,留下傅沉舟一个人站在原地,脸色发白。
深夜,玉膳坊的灯终于熄灭。
云漪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白天的事情,让她意识到,傅沉舟和自己父亲的死,可能有着某种联系。
“妈妈,你在想什么?”云崽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你怎么还没睡?”云漪问。
“我在监控傅氏集团的系统。”云崽崽说,“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什么事情?”云漪问。
“三年前,你父亲去世的那天,傅沉舟的母亲曾经去过医院。”云崽崽说,“而且,她去的时间,正好是你父亲去世前的一个小时。”
云漪的身体骤然一震。
“你确定?”她问。
“确定。”云崽崽点头,“我还找到了监控视频。”
云漪坐起身:“给我看。”
云崽崽将平板电脑递给她。
视频中,一位穿着华丽的中年女人走进医院,径直走向ICU病房区。一个小时后,她匆匆离开。
不久后,医生宣布,云漪的父亲抢救无效死亡。
“她为什么要去医院?”云漪喃喃自语。
“可能,和你父亲的死有关。”云崽崽说。
云漪的眼神变冷:“看来,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了。”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顾临风,帮我查一个人。”
“谁?”
“傅沉舟的母亲。”云漪的声音冰冷,“我要知道她三年前在医院做了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好。”顾临风说,“我会查清楚的。”
挂断电话,云漪看向窗外。
夜色深沉,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她知道,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在厨房的阴影里,云漪忽然感到一阵寒意。傅沉舟体内的时间裂痕,比她想象的更深。她看到了三次不同的人生轨迹,每一次都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选择了不同的路。而现在,他的味觉正在恢复,他能尝出食材背后的时间味道——这意味着,他可能也在接近真相。
“告诉我,你身上为什么会有他的时间味道?”
这句话,在她的脑海中反复回响。
而在城市的另一头,傅沉舟站在窗前,手中握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年轻的云漪笑得灿烂,而他的母亲,正站在她身后,眼神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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