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舱内弥漫着一种昏昏欲睡的平和。引擎的白噪音,偶尔响起的轻声细语,以及乘客们大多闭目养神或沉浸于眼前屏幕的姿态,构成了一幅长途飞行中典型的静谧画卷。顾魏依旧望着窗外的云海,试图放空大脑,但那片纯白之下,仿佛总映出监护仪上那条残酷的直线。
突然,一阵不大却明显不同于寻常服务铃的急促提示音,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打破了这片宁静。
紧接着,广播里传来了空乘人员努力保持镇定,却依旧透出一丝紧绷的声音:“各位旅客请注意,现在机舱内有一位旅客突发疾病,急需医疗援助。如果乘客中有医生或医护人员,请立即与我们联系,请立即到头等舱区域与我们联系!”
重复的广播声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顾魏周身的沉郁氛围。
几乎是本能,他脑海中所有关于自我怀疑和失败的杂念,在“急需医疗援助”这几个字响起的瞬间,便被彻底清空。一种更深层、几乎烙印在灵魂里的指令覆盖了一切——他是医生。
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经过思考的过程。安全带卡扣弹开的清脆声响自身侧传来。他倏地站起身,动作快而稳定,之前的疲惫与阴霾仿佛只是幻觉。
“我是医生。”他朝着闻声赶来的空乘人员说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与笃定,瞬间抚平了空乘脸上的些许慌乱。“心外科。病人在哪里?”
“在头等舱,请跟我来!”空乘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立刻转身引路。
顾魏迈开长腿,快步跟上。穿过经济舱与头等舱之间的帘幕时,他的目光已经如同最精准的雷达,迅速锁定了目标——前方靠过道的位置,一位中年男性乘客面色痛苦地瘫在座椅上,呼吸急促而浅表,一只手死死地揪住自己左胸前的衣料,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先生,先生?您能听到我说话吗?”一位空乘正半蹲在一旁,焦急地呼唤着。
顾魏立刻上前,在病人身旁蹲下,将自己的视线与病人保持在相近的高度,以减少对方的压迫感。
“我是医生,顾魏。”他清晰地报出身份,同时已经伸手,极其轻柔却迅速地触上了病人的颈动脉,指尖感受着脉搏的速率与节律。过快,且力度不佳。他的眼神锐利如鹰,快速扫过病人的面色、呼吸状态和抓握胸口的手势。
“哪里最不舒服?”他问,语速平稳,带着一种能让人安心的力量。
“胸……胸口……闷,疼……喘不上气……”病人断断续续地回答,声音因痛苦而微弱。
心源性疾痛的可能性瞬间在顾魏脑中攀升至首位。他立刻抬头,对空乘发出清晰而简短的指令:
“请立刻取用机上的应急氧气,为他吸氧。”
“广播寻找是否有乘客携带了硝酸甘油或阿司匹林,询问并取用。”
“我需要血压计和听诊器,越快越好。”
“记录发病时间和他的反应。”
每一个指令都精准、必要,且直接指向最有效的初步处理。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慌,仿佛此刻并非在万米高空的机舱,而是在他熟悉的手术室或急诊室里,指挥若定。这种绝对的专业素养,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周围的恐慌与不确定性暂时隔绝开来。
在空乘迅速执行指令的间隙,顾魏已经就着有限的条件,开始为病人进行更详细的检查。他俯下身,将耳朵贴近病人的胸口,试图在嘈杂的引擎背景音中分辨心音与呼吸音。他的眉头微蹙,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指尖与听觉捕捉到的有限信息上。
这一刻,那个因失败而自我怀疑的顾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神贯注、调动起全部知识与技能,只为从死神手中争夺生命的医者。他的仁心,在此刻化为最果断的行动;他的专业技能,成了此刻病人最坚实的依靠。
也正是在他凝神倾听,试图捕捉那可能存在的异常肺呼吸音或心脏杂音时,一个低沉而冷静的男声在他身侧响起:
“需要帮忙吗?我是飞行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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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