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梧蹲在药炉前,火苗舔着罐底,药汁咕嘟冒泡。
她用木勺搅了搅,闻了闻气味,觉得差不多了,便熄了火,将药倒进青瓷碗里。
她端着碗起身,裙角扫过门槛时顿了顿。门外传来脚步声,是林婉蓉身边的丫鬟。
“姑娘,夫人说您熬的药太浓,让重做一碗。”
沈清梧没说话,把碗放在桌上,重新取了个罐子装水淘药材。
她知道这不是药的事。
林婉蓉从来不会让她顺当做事。
半个时辰后,她再次端着药出门。天阴着,风吹得廊下灯笼晃荡。她走到正厅门口,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母亲何必对她这么客气,不过是个庶出的女儿,又不是亲生的。”
是林婉蓉的侄女,刚来府上住几天。
“嘘。”
林婉蓉声音轻,“话不能这么说。她爹到底还记着那点旧情,让她管着药房也是怕我苛待她。可这药——”
沈清梧推门进去。
林婉蓉坐在主位上,手里捏着帕子,见她进来,嘴角一扬:“你来得正好。这药我尝了一口,苦得难以下咽,你是想毒死我不成?”
沈清梧低头:“这是按方子煎的,若夫人嫌苦,可加些蜜。”
“蜜?”
林婉蓉冷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哄着吃糖?”
她忽然抬手,袖子一扫,药碗被打翻在地。滚烫的药汁溅到沈清梧手背上,她缩了一下,没叫疼。
“还不快收拾!”
林婉蓉皱眉,“脏死了。”
沈清梧蹲下,拿抹布擦地。掌心贴着地面,能感觉到药渍的温度。她看着自己发红的手背,慢慢收回视线。
屋里没人说话。她站起身,退到门边。
“明天再换一副方子。”
林婉蓉说,“别让我再看见这种东西端上来。”
沈清梧点头,转身出去。
夜深了,她坐在妆台前,吹灭灯,摸黑打开匣子底层。那里藏着一本旧书,纸页泛黄,封皮写着两个字:毒经。
她翻到最后几页,发现其中一页被撕走了。边缘不齐,像是急着扯下来的。
她把书放回去,手指停在匣底。指尖碰到了一点硬物。
她拿出来,是一枚鱼符,半块,铜质,断口处沾着暗色痕迹,像干掉的血。
纸条从窗缝塞进来的时候,她正在看那枚鱼符。
纸上只写了两行字:
“子时过后,走后门小巷。
事关你娘怎么死的。”
沈清梧盯着那张纸看了很久。
她把鱼符和纸条一起藏进袖袋,换了身深色衣裳,坐在床边等时间。
外面风渐渐停了。
她数着更鼓,等到二更初,才起身开门。
院子里静得很,连狗都没叫。她贴着墙根走,绕过厨房,来到后门。
门没锁。
她拉开一条缝,外头没人。巷子里空荡荡的,石板路湿漉漉的,映着微弱的月光。
她等了约莫一刻钟。
脚步声终于响起,由远及近。
一个身影走过来,穿着府里小厮的短打,帽檐压得很低。
“是你?”沈清梧问。
那人点头,从怀里掏出另一枚鱼符,递给她。
两半拼在一起,刚好完整。图案是一对游鱼,尾部交叠,像某种信物。
“这东西……你从哪来的?”她低声问。
“今早打扫柴房,在角落砖缝里发现的。”小厮声音压得极低,“上面有字,写着‘癸未年三月初七’,那是你娘入府的日子。”
沈清梧手指一顿。
“还有呢?”
“我本想直接给你,可下午就被夫人叫去问话。她问我有没有捡到奇怪的东西,还翻了我的柜子。”
小厮喘了口气,“她肯定知道什么。”
沈清梧点头:“你做得对。”
“但我还听到一句。”
小厮犹豫了一下,“夫人夜里烧了一堆旧纸,我路过窗外,听见她说‘那页药方,总算毁了’。”
沈清梧猛地抬头。
药方?
她立刻想到《毒经》里被撕走的那一页。那页上记录的是一种慢性毒的解法,症状与她娘临终前完全一样。
她一直以为是病死的,可现在……
“你确定她说了‘药方’?”
“千真万确。”
沈清梧攥紧了鱼符。
林婉蓉不仅害了她娘,还藏起了关键证据。而那页被撕走的纸,墨迹是靛青色的,和鱼符上的刻痕颜色一致。
说明那页纸曾被用来拓印过鱼符。
这两样东西有关联。
她忽然明白过来。
鱼符不是信物,是钥匙。也许能打开某个地方,而那页药方,就是使用钥匙的方法。
“谢谢你。”
她对小厮说,“今晚的话我没听过,你也别提见过我。”
小厮点头,转身走了。
沈清梧站在原地没动。
她把鱼符贴身收好,回头看向府门方向。
林婉蓉以为毁掉一页纸就能高枕无忧,却不知道有些事,一旦开始查,就不会停下。
她回房后没睡,点亮油灯,翻开《毒经》剩下的部分。她逐字细看,想找有没有遗漏的线索。
翻到中间一页时,她停住了。
这里夹着一张薄纸,很新,和其他纸不一样。
她展开一看,是份名单,写着几个地名和人名:
苏州、扬州、湖州、幽州。
每个名字后面都标了个数字,像是时间。
最后一个是“幽州客”,旁边写着“三日后到”。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双鱼现,龙渊动。”
沈清梧盯着那行字,心跳加快。
双鱼玉佩,她见过。那个雨夜救下的少年身上就有。
原来不止一枚。
她想起少年昏迷前说的话:“遗诏在龙渊阁……”
当时她以为是胡话。现在看来,他是想传递消息。
而这名单上的“幽州客”,会不会就是他背后的主子?
她合上书,靠在椅背上。
如果林婉蓉和这些事有关,那她烧的就不只是一页药方,而是牵连更大的秘密。
她不能再等了。
第二天一早,她照常去药房抓药。经过林婉蓉院子时,听见她在训丫鬟。
“谁让你把旧箱子搬到柴房的?那些东西不能动!”
“可夫人之前说要清理……”
“闭嘴!搬回来!今天之内必须搬完!”
沈清梧脚步没停,但耳朵记下了。
旧箱子,柴房,清理。
她绕到后院,借着采药的名义靠近柴房。门虚掩着,她推了一下,没人。
屋里堆满杂物,角落有个褪色的桐木箱,盖子开着,里面全是旧衣和账本。
她翻了翻,没发现特别的东西。
正要离开时,脚踢到一块松动的地板。
她蹲下掀开,下面藏着个布包。
打开后,是一叠信。
最上面一封,信封上没写名字,但落款印章是个莲花图案。
她抽出信纸,只看了第一行,呼吸就停了。
“药已备妥,按计划每月送入膳食,确保无痕。待其体衰,再以补药加重,三月内可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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