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的雷霆之怒与白垣亲王的禁足,如同一场骤然而至的寒流,瞬间涤荡了狐岐山表面浮动的一些污浊。明面上的挑衅与刁难销声匿迹,连那些无处不在的窥探目光都收敛了许多。然而,我与白浅都清楚,这并非风平浪静,只是风暴眼中心短暂的沉寂。潜藏的敌意并未消失,反而因帝君的明确表态而变得更加隐秘和危险。
帝君特许我进入藏书阁第九层,这份“安抚”看似丰厚,实则微妙。那里是青丘狐族真正的核心秘藏所在,记载着狐族起源、传承秘法、上古辛秘,乃至一些关乎四海八荒格局的禁忌知识。允许我一个“外人”踏入,既是恩赏,是信任的表示,又何尝不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试探?他想看看,我这个身负古妖力的“变数”,能在狐族最深的底蕴中,激起怎样的浪花。
白浅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在我准备前往藏书阁的前夜,淡淡提点了一句:“第九层非同小可,内有乾坤,亦有先辈意志残留。万事小心,莫要强求,亦莫要……被某些东西蛊惑。”
她的提醒带着深意。我点头记下。
翌日,我独自一人,踏上了通往狐岐山深处藏书阁的路。藏书阁并非一座简单的楼阁,而是一片依山而建、被无数强大禁制笼罩的古老建筑群,飞檐斗拱,弥漫着书香与岁月沉淀的气息。
凭借帝君赐下的一枚古朴玉符,我畅通无阻地穿过层层守卫与结界,径直走向那位于建筑群最深处、也是最高处的第九层。与其他楼层络绎不绝的族人不同,通往第九层的螺旋石阶寂静无人,石壁上镶嵌的照明明珠都蒙着一层薄灰,仿佛许久未曾有人踏足。
第九层的入口,是一扇看似普通的、由万年沉香木制成的对开大门,门上没有任何锁具,只有两个浅浅的掌印凹槽。我深吸一口气,将玉符按在其中一个凹槽上,同时运转起一丝体内的古妖力,覆于掌心,按向另一个凹槽。
“嗡——”
低沉的门轴转动声响起,沉重的大门缓缓向内开启,一股混合着陈年书卷、灵木沉香以及某种更古老、更苍茫的气息扑面而来。
门后,并非想象中逼仄的阁楼,而是一个运用了空间拓展法术的、极其广阔的大殿。殿顶高悬,仿佛夜空,点缀着模拟周天星辰的夜明珠,洒下清辉。无数高大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整齐林立,上面陈列的不再是普通的玉简或书卷,而是一块块色泽暗淡的兽骨、一片片流转着微弱光芒的龟甲、一枚枚烙印着神秘符文的金石……这些,才是承载着真正古老知识的载体。
空气中,弥漫着无数微弱的精神印记,那是历代狐族大能留下的一点灵犀,或是指点,或是考验,或是……警告。
我没有急于去寻找关于古妖力的直接记载,而是如同一个虔诚的学徒,从最外围的书架开始,用神识缓缓扫过那些古老的载体。这里的知识浩如烟海,包罗万象,从狐族最本源的修炼法门《九尾天狐诀》的原始注解,到各种失传的阵法、丹方、炼器术,乃至一些关于龙、凤、麒麟等上古神兽种族的秘辛记载。
我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系统也在高速运转,辅助我记录、分析、推演着这些海量信息,试图从中找出与古妖力相关的蛛丝马迹。
【检测到与宿主能量波动存在0.3%相似性的古老符文,源自‘混沌纪年’残片。】
【发现关于‘非狐族血脉融合实验’的禁忌记载片段,涉及能量冲突与异变。】
【分析‘上古盟约’拓片,发现与‘幽冥涧’形成时期存在关联……】
一条条线索被筛选出来,却又如同断线的珍珠,难以串联。古妖力的记载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刻意抹去或隐藏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走到大殿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时,体内一直沉寂的古妖力,忽然毫无征兆地、轻微地悸动了一下。那感觉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仿佛被什么东西所吸引。
我停下脚步,目光落向角落一个积满灰尘、材质非金非木的暗沉书架。这个书架上的载体更显古老破败,甚至有些已经残缺不全。吸引古妖力的,正是书架最高一层,一块毫不起眼的、只有巴掌大小的黑色碎骨。
那碎骨表面粗糙,没有任何符文或刻痕,像是某种兽骨最不起眼的一部分,混杂在一堆类似的残破骨片中,若非古妖力的指引,我根本不会注意到它。
我小心翼翼地将其取下。入手冰凉,重量却远超想象。当我尝试将一丝微弱的古妖力注入其中时,异变发生了!
“轰!”
我眼前一黑,意识仿佛被强行拉扯进了一个狂暴混乱的时空碎片!
不再是幽冥涧那种死寂的怨憎,而是一种天地初开、万族争锋的蛮荒景象!苍穹是破碎的,大地是燃烧的,无数形态各异、气息滔天的巨大身影在厮杀、在咆哮!有背生双翼、操控风雷的巨兽,有九头八尾、吞吐毒焰的怪蛇,更有一些身形模糊、却散发着与我体内力量同源,却更加纯粹、更加霸道恐怖的古老存在!
它们在与一些周身环绕着仙光神纹的存在战斗,厮杀惨烈到极致,鲜血如同瀑布般洒落,染红了山河!
在这些古老存在的后方,我看到了一个模糊的祭坛,祭坛周围,跪伏着一些……身形与狐族有些相似,却更加矫健,带着野性美的身影!他们似乎在举行着什么仪式,将自身的力量与那些古老存在连接在一起!
画面在此戛然而止!
我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依旧站在藏书阁第九层的角落,手中紧紧握着那块黑色碎骨,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方才那短暂的景象,蕴含着太多难以理解的信息与冲击。
“看到了什么?”一个苍老平和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我心中一惊,霍然转身。只见不知何时,那位在长老对峙中始终保持沉默的文昌长老,正静静地站在我身后不远处,浑浊的双眼注视着我手中的碎骨,脸上带着一种复杂难言的神情。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我竟毫无察觉!
我迅速平复心境,握紧碎骨,没有立刻回答。
文昌长老也没有追问,他缓缓走上前,目光扫过那个角落的书架,沙哑地说道:“这里存放的,大多是被时光遗忘,或被刻意尘封的……‘错误’的历史。”
他的手指拂过书架上的尘埃,继续道:“你手中那块‘祖巫骨片’,记载的,便是其中一段被判定为‘错误’的过往。关于一些……被视为‘禁忌’的盟友。”
祖巫?禁忌盟友?
我心中巨震!难道那些散发着与我同源力量的古老存在,就是所谓的“祖巫”?而那些跪伏的、类狐的身影……
文昌长老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穿透了万古岁月,带着一丝怜悯,一丝叹息,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孩子,”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梦呓,“有时候,血脉带来的不仅是力量,更是……无法摆脱的宿命与枷锁。”
“你的路,或许比你想的,更要艰难。”
说完,他不再多言,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转身缓缓消失在层层书架之后,只留下我一人,握着那块冰冷的碎骨,站在空旷而古老的大殿中,心潮澎湃,难以平静。
祖巫?禁忌盟友?被尘封的错误历史?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骨片,感受着体内与之共鸣的古妖力。
玄女的身世之谜,似乎终于掀开了厚重帷幕的一角。
而这背后牵扯的,恐怕不仅仅是个人命运,更是一段淹没在时光长河中的、足以颠覆认知的古老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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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