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围读会后的几天，剧组进入了正式开机前的定妆和试拍阶段。肖战和王一博各自有自己的团队围着，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依旧保持着距离，像两条互不干扰的平行线。

这晚有一场重要的室内戏需要试拍光位，拍到肖战和王一博的第一场正面冲突戏。场景布置成一个破败的仓库，灯光师忙着调试，营造出昏暗、压抑的氛围。

肖战早已化好妆，穿着角色陈默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夹克，独自坐在角落的废弃木箱上，手里拿着被翻得有些卷边的剧本，嘴唇无声地翕动，沉浸在角色濒临崩溃的情绪里。他需要在这一场戏中，面对由王一博饰演的刑警“林锋”的步步紧逼，展现出从伪装镇定到情绪决堤的全过程。

王一博则姗姗来迟，带着他的团队，气场十足。他换上了笔挺的警服，整个人显得更加挺拔利落，眉宇间带着林锋特有的正义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固执。他看到已经入戏的肖战，脚步顿了顿，对助理挥挥手，示意他们留在外围，自己则慢悠悠地踱步过去。

“肖老师，这么用功？”王一博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响起，带着点回音，打破了肖战的专注。

肖战从剧本上抬起眼，目光里还残留着陈默的挣扎与痛苦，看到王一博的瞬间，那情绪迅速褪去，恢复了平日的清冷。“王老师。”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王一博在他旁边的另一个木箱上随意坐下，长腿交叠，打量着他：“这场戏，情绪爆发点很足啊。肖老师打算怎么演？是歇斯底里，还是……无声落泪？”语气里依旧带着那点若有似无的试探，仿佛围读会上的争论还未结束。

肖战合上剧本，语气平静：“情绪到了，自然就知道怎么演了。演戏不是做数学题，没有标准公式。”

王一博挑眉，似乎觉得他这个回答很有趣：“看来肖老师喜欢即兴发挥？”

“我尊重剧本，也相信对手演员能带来的刺激。”肖战看向他，目光坦然，“希望王老师待会儿，能给我足够的刺激。”

这话听起来客气，却暗含锋芒。王一博眼底闪过一丝兴味，正要说什么，导演李默在那边喊准备了。

“各部门准备！演员就位！我们走一遍戏！”

这场戏是林锋识破了陈默的伪装，将他堵在仓库，进行最后的审讯对质。灯光打亮，摄像机红灯闪烁。

王一博瞬间进入了林锋的状态，眼神锐利如鹰，一步步逼近肖战（陈默），语气压迫感十足：“陈默，你还想狡辩到什么时候？王妮的死，跟你脱不了干系！”

肖战（陈默）起初还试图维持镇定，但眼神闪烁，身体微不可查地后退，声音带着强装的平静：“林警官，证据呢？抓人要讲证据。”

“证据？”王一博（林锋）冷笑一声，猛地抽出一份文件拍在旁边的箱子上，“这就是证据！你和她之间的关系，根本不是你之前说的那样！”

特写镜头推到肖战脸上。可以看到他瞳孔剧烈收缩，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那强装的平静如同冰面般寸寸碎裂。他没有立刻爆发，而是沉默了几秒，这沉默里充满了绝望和挣扎。然后，他忽然笑了，笑声从一开始的低沉逐渐变得凄厉、疯狂，眼角却渗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关系？哈哈哈……你们懂什么关系？！”他猛地抬起头，眼神如同困兽，充满了血丝和扭曲的痛苦，“她是我唯一的光！可是你们！是你们这个世界把她逼死的！”

他几乎是吼出了最后一句，声音嘶哑，带着泣音。整个表演层次分明，从压抑到爆发，极具感染力和冲击力。连旁边的工作人员都屏住了呼吸。

按照剧本，接下来是王一博（林锋）的台词，他应该厉声呵斥，打断陈默的“疯话”。但王一博看着眼前完全沉浸在角色痛苦中的肖战，那双通红的、带着泪意的眼睛像有魔力一样，让他恍惚了一瞬。剧本上的台词在嘴边打了个转，竟然没能立刻说出来。

这短暂的停顿，在镜头里却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张力，仿佛林锋也被陈默的绝望和控诉所震动。

“卡！”李导喊了停，却带着兴奋的语气，“好！非常好！一博，你刚才那个停顿很棒！恰到好处！表现了林锋内心的一丝动摇和人性化！我们保一条，按原词再来一遍！”

王一博回过神来，掩饰性地咳了一声，瞥了一眼已经迅速从情绪中抽离、正在用指尖轻轻擦拭眼角的肖战，心底第一次对这位“学院派”对手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情绪。不是轻视，也不是对抗，而是一种……被对方的专业和投入所带来的、微小的震撼。

走戏结束，已是深夜。工作人员忙着收拾器材，演员们可以收工了。

肖战觉得有些闷，想透透气，便顺着安全通道，走到了拍摄基地楼顶的天台。夜风微凉，吹散了他心头的些许压抑。他靠在栏杆上，看着脚下城市的霓虹闪烁。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脚步声。肖战回头，看到王一博也上来了，手里拿着两罐咖啡。他走到肖战旁边，递过一罐。

“谢谢。”肖战有些意外，但还是接了过来。冰凉的罐身驱散了些许疲惫。

两人并排靠着栏杆，一时无话。夜风吹拂着他们的头发和衣角。

“你刚才……”王一博忽然开口，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比平时低沉了些，“演得很好。”

肖战愣了一下，转头看他。王一博没有看他，只是望着远方，侧脸在月光和远处灯光的映照下，轮廓显得有些柔和。

“王老师演得也很好，很有压迫感。”肖战客气地回应。

王一博嗤笑一声，终于转过头看他，眼神在夜色中亮得惊人：“别来这套。好就是好。”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自嘲，“我以前觉得，演技嘛，能把导演想要的感觉演出来，让观众买账，就行了。今天看你演戏，倒是有点明白，为什么李导非要找你演陈默。”

肖战握着咖啡罐的手指紧了紧，没说话。

王一博仰头喝了一口咖啡，喉结滚动了一下，忽然问：“你为什么这么拼？明明可以用技巧应付过去的场面，非要把自己折腾得这么难受。”

肖战沉默了片刻，看着远处的灯火，轻声说：“因为角色需要。陈默那个时候，就是那么难受。如果连演员自己都无法真正触摸到他的痛苦，又怎么能让观众相信？”

王一博看着他被夜风吹得微微发红的耳尖，和那双在黑暗中依然清澈坚定的眼睛，心里某个地方似乎被轻轻撞了一下。他想起自己刚入行时，似乎也有过这样近乎傻气的执着。

“以前……也有个人这么跟我说过。”王一博的声音很轻，几乎散在风里，“说我演戏太油，不够真。”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复杂的意味，“倔得跟你一样。”

说完，他没等肖战反应，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空罐子精准地投进远处的垃圾桶，然后拍了拍肖战的肩膀：“走了，明天还有硬仗要打。肖老师，继续加油。”

他转身离开，背影挺拔，却似乎少了些白天的张扬，多了点别的东西。

肖战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又低头看了看手里那罐还没打开的咖啡。冰凉的罐身，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指尖的温度。

夜风依旧很凉，但肖战却觉得，心头那股因角色而起的寒意，好像被什么东西驱散了一点。

他打开咖啡，喝了一口。苦涩中带着微甜，顺着喉咙滑下。

今晚的夜空，没有星星，但城市的光，足够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