妩艳毒蝶振翅的嗡鸣刚消散在浓瘴中，第二声撕天裂地的嘶吼便轰然炸响，比先前更烈三分，震得谷中瘴气都在剧烈翻腾，紫黑色藤蔓簌簌发抖，毒露如雨般滴落，在泥泞中蚀出密密麻麻的黑斑。

就在此时，常顺在地上看到了一只断脚的独角仙。他知道，等一下必出大事，还是将独角仙放在袖口里吧！

常顺只觉耳膜嗡嗡作响，脚下泥泞突然剧烈震动，一只足有磨盘大的噬肌蚁从泥下破土而出，暗红外壳泛着金属光泽，口器开合间喷吐着腥臭酸液，直奔他面门而来。他心头一凛，指尖文气瞬间凝聚，阳鱼虚影在眉心一闪，一道凝练的文气斩直劈而出，正中噬肌蚁头颅。

“噗”的一声闷响，文气斩竟只在蚁壳上留下一道白痕，那噬肌蚁吃痛，嘶吼着扑得更急。常顺脚下急退，避开酸液的同时，瞥见四周泥地里接连隆起鼓包，数十只大小不一的噬肌蚁正破土而出，暗红色的蚁群如潮水般汇聚，隐隐形成包围之势。

“这些不是普通噬肌蚁，是被弑天蚁的戾气影响，变异了！”白绯月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先前的媚态荡然无存，她玉指翻飞，数道墨绿色蛊气激射而出，每道蛊气都精准命中一只噬肌蚁的复眼，那些蚁虫瞬间僵住，抽搐着化为一滩黑水。

可更多的噬肌蚁从暗处涌出，甚至有几只长逾数尺的兵蚁，头部生着尖锐的骨刺，撞断藤蔓直冲而来。白绯月袖中飞出数十只银线蛊，丝线般缠绕住兵蚁的肢体，却被它们蛮力挣断，银线蛊瞬间崩解，化作点点绿芒消散。

“弑天蚁是瘴雾谷的蚁群王，百年前被封印在中层禁地，怎么会突然躁动？”白绯月一边祭出防御蛊盾，一边快速说道，“它的戾气能感染所有虫豸，再这样下去，整个中层都会被变异蛊虫淹没！”

常顺正被三只噬肌蚁缠住，文气斩虽能暂时逼退它们，却难以重创，体内文气消耗极快。忽然，他腰间的静心佩微微发烫，高阶凝神阵纹自动激发，一层温润的光晕笼罩全身，躁动的噬肌蚁触及光晕，竟纷纷后退，露出忌惮之色。

“静心佩的凝神之力能压制戾气！”常顺眼前一亮，索性不再固守，主动催动文气灌入玉佩，光晕陡然扩张数倍，所过之处，变异噬肌蚁皆如遇克星般蜷缩颤抖。他趁机踏步上前，文气凝聚成剑，借光晕庇护，精准刺入一只兵蚁的关节缝隙——那里正是蚁壳最薄弱之处。

“咔嚓”一声，兵蚁外壳碎裂，墨绿色的体液喷涌而出，落地后滋滋作响。常顺借势横扫，文气剑带起一串残影，接连斩碎三只噬肌蚁的躯体，总算撕开一道缺口。

就在这时，妩艳毒蝶振翅归来，翅膀上的鲜妍色彩黯淡了大半，翅膀边缘还沾着暗红血迹。它停在白绯月肩头，触角急促抖动，传递着讯息。

白绯月脸色骤变：“不好！封印松动了，弑天蚁冲破了第一层禁制，正在啃噬结界核心！”她转头看向常顺，眼神锐利如刀，“你带着静心佩，凝神之力能暂时稳住戾气，跟我去中层！再晚就来不及了！”

常顺刚一点头，便被白绯月拽着手腕疾驰而去。浓瘴在静心佩的光晕下自动分开，沿途的变异蛊虫纷纷避让，可远处的嘶吼声越来越近，夹杂着结界破碎的咔嚓声，一股比瘴气更浓郁的凶戾之气，正从谷中层席卷而来。

“小子，弑天蚁可是上古异种，本命蛊虫的顶级选择！”南宫邪的声音带着兴奋，“但这东西凶性太烈，稍有不慎就会被它反噬，你敢不敢赌一把？”

常顺感受着掌心静心佩的温热，看着前方白绯月疾行的背影，以及那越来越近的恐怖气息，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炽热的光芒。他攥紧拳头，文气与静心佩的光晕交融，脚步愈发坚定：“机缘往往藏在险境之中，既然遇上了，便没有退缩的道理！”

中层禁地的血色结界已出现一道巨大裂痕，暗红光芒从裂缝中溢出，一只覆盖着厚重甲壳、头顶生着螺旋骨刺的巨型蚁虫正在疯狂撞击结界，正是弑天蚁。它每一次撞击，都有无数细小的弑天蚁从裂缝中涌出，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岩石都被啃噬得坑坑洼洼。

白绯月刚要祭出本命蛊，却见弑天蚁突然转头，幽绿的复眼锁定了常顺，尤其是他腰间的静心佩，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舍弃结界直奔他而来。

“小心！它被静心佩的气息激怒了！”白绯月惊呼着祭出蛊盾，却被弑天蚁一撞而碎，她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

常顺不退反进，眉心阳鱼文气暴涨，静心佩光晕扩至极致，他伸出手，体内文气与精血同时涌出，对着弑天蚁沉声道：“我知你不甘被封，若愿认我为主，我便助你挣脱桎梏，共踏大道！”

弑天蚁的嘶吼戛然而止，幽绿复眼死死盯着常顺，凶戾之气与静心佩的凝神之力在空气中剧烈碰撞，浓瘴翻涌如浪，一场关乎契约与凶险的博弈，在瘴雾谷中层轰然展开。

常顺的精血与文气刚触到弑天蚁的甲壳，这头上古异种便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暴怒嘶吼，幽绿复眼中翻涌着纯粹的凶戾，显然半点不认主之意，只将他视作挑衅权威的蝼蚁。

它头顶螺旋骨刺猛地亮起暗红光晕，猛地一甩头颅，骨刺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直奔常顺心口扎来。常顺早有防备，静心佩光晕暴涨，文气凝聚成盾挡在身前，同时侧身急避，可骨刺余威仍擦着他肩头掠过，带起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火辣辣的痛感瞬间蔓延开来。

“不知好歹！”白绯月擦去嘴角血迹，眼中杀意毕现，她双手快速结印，本命蛊“幽冥蝎”从袖中窜出，通体漆黑如墨，尾针泛着幽蓝寒芒，直扑弑天蚁的复眼。与此同时，她指尖弹出数十道缠丝蛊，如蛛网般缠住弑天蚁的四肢，试图限制它的行动。

可弑天蚁蛮力惊人，四肢猛地一挣，缠丝蛊便应声崩断，它转头一口咬住幽冥蝎的尾刺，漆黑毒液顺着齿缝流淌，幽冥蝎吃痛挣扎，却被它死死钳住，外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腐蚀。白绯月脸色一白，心神相连之下，她只觉经脉一阵刺痛，气血翻涌不止。

常顺见状，不再保留实力，眉心阳鱼文气彻底爆发，体内文气如潮水般灌入右手，凝聚成一柄丈许长的文气长剑，剑身流转着温润却凌厉的光芒。他踏前一步，借静心佩压制戾气的间隙，长剑直指弑天蚁甲壳缝隙处的弱点——那是它全身防御最薄弱的地方。

“受死！”常顺一声低喝，长剑带着破风之声刺出，精准刺入缝隙。弑天蚁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嘶吼，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暗绿色的体液混合着暗红血液喷涌而出，溅在地上蚀出一个个深坑。

它垂死挣扎，猛地甩动头颅，螺旋骨刺骤然暴涨数寸，挣脱常顺的长剑束缚，带着漫天毒雾，疯了一般朝着最近的白绯月扑去。白绯月刚收回受伤的幽冥蝎，根本来不及躲闪，只听“噗嗤”一声闷响，锋利的骨刺竟直接划破她的肩头护甲，狠狠刺入锁骨之处。

“呃啊！”剧痛传来，白绯月浑身一颤，低头望去，骨刺上的暗绿色毒液正顺着伤口快速蔓延，所过之处，肌肤瞬间发黑肿胀，经脉中传来阵阵灼烧般的痛感，连运转蛊气都变得滞涩无比。

弑天蚁还想再补一击，常顺岂能容它，文气长剑再次凝聚，带着阳鱼的生机之力，狠狠劈在它的头颅之上。“咔嚓”一声脆响，螺旋骨刺应声断裂，弑天蚁的头颅被劈开一道巨大的裂口，幽绿复眼失去光泽，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动静。

常顺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白绯月，只见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泛着乌青，锁骨处的伤口正不断涌出黑血，气息也变得愈发微弱。“长老！”他心头一紧，下意识想要拔出骨刺，却被白绯月死死按住手腕。

“别拔……”白绯月声音微弱，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弑天蚁毒液霸道，拔骨刺会加速毒素扩散……我体内的解毒蛊……快压制不住了……”

“老师！怎么办？”常顺扶住摇摇欲坠的白绯月，看着她锁骨处不断蔓延的黑纹，急得声音都发颤。

南宫邪的声音瞬间在他脑海中炸开，语气罕见地凝重：“没时间犹豫了！先稳住伤口周围的蛊气，再猛地拔出骨刺——动作要快，不能拖泥带水！然后用嘴吸毒，记住只吸伤口表层的毒血，别咽下去！这弑天蚁的毒是‘腐脉蛊毒’，扩散极快，等传到心脉就晚了！”

常顺不敢耽搁，立刻催动静心佩的温润光晕，将白绯月伤口周围护住，阻止毒素进一步蔓延。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一凛，双手按住骨刺根部，借着文气加持猛地一拔——“噗”的一声，带着黑血的骨刺被瞬间拔出，一股腥臭的毒血顺着伤口喷涌而出。

白绯月本就因剧痛昏沉，此刻被这骤然的拉扯激得清醒了几分，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常顺竟直接俯身，朝着她锁骨处的伤口凑来。

她瞳孔骤然收缩，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愕，原本因毒素侵蚀而有些涣散的目光瞬间聚焦。那精致的眉梢猛地挑起，嘴唇微张，似是想说“不可”，却因剧痛与虚弱只发出一丝细碎的气音。脸颊上泛起一抹异样的红晕，混杂着苍白，显得格外刺眼——她身为蛊修堂长老，向来以媚骨与冷傲示人，何时与异性如此亲近过？更何况是这般羞耻的姿态！

惊愕过后，一丝慌乱悄然爬上她的眼底，下意识想偏头躲闪，可身体被毒素与伤痛束缚，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常顺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云尖茶香，与自己身上的蛊气、毒血的腥臭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又莫名的氛围。

常顺此刻满心都是救人，全然没顾及男女之防。他屏住呼吸，对准汩汩冒黑血的伤口，毫不犹豫地含了上去。温热的触感覆在冰凉的肌肤上，白绯月浑身一僵，如遭雷击，眼角不受控制地泛起湿意，不知是疼的，还是羞的。

“唔……”她低低闷哼一声，指尖死死攥住常顺的衣袖，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那陌生的触碰让她浑身不自在，可看着常顺每吸一口便吐出一口黑血，脸上渐渐浮现出疲惫与苍白，心中那份惊愕又渐渐被复杂的情绪取代。

常顺连续吸了七八口，直到吸出的血液恢复鲜红，才松开口，抹了把嘴角的血迹，气息有些不稳：“长老，毒素应该清得差不多了。”

白绯月猛地偏过头，不敢看他，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多……多谢。”往日里的媚眼如丝、巧笑嫣然全然不见，只剩满心的慌乱与羞赧。

常顺扶着她起身：“我们先出去！”他架着白绯月，借着静心佩的庇护，在浓瘴中快速穿行，避开沿途仍在躁动的蛊虫，足足走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走出瘴雾谷。

守在谷口的杜邦康早已醒了过来，见二人这般模样，眉头一皱，立刻上前接过白绯月：“腐脉蛊毒？还好处理得及时。”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青色丹丸，喂白绯月服下，“我先送她回蛊修堂疗伤，你也赶紧回去调息，弑天蚁的毒虽没入体太深，但余毒仍在。”

常顺点点头，只觉嘴唇发麻发胀，却也顾不上太多，转身返回竹院。

次日清晨，常顺按时前往文修堂上课。文修堂向来清冷，全宗上下唯有他一人入了文修，殿内空荡荡的，只苏清鸢一袭白衣立于案前，指尖正漫不经心地摩挲着书卷。

他刚踏入殿门，苏清鸢便抬眸看来，原本清冷平静的眉眼在瞥见他的瞬间，骤然定格。她的目光直直落在常顺的嘴唇上，那肿胀得如同两根圆滚滚香肠的模样，让她先是一愣，随即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如冰雪消融，清冽中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娇俏，在空旷的文修堂里荡开回声。苏清鸢越笑越开怀，肩头微微颤抖，最后竟扶着案几直不起腰，眼角泛起淡淡的水光，连声道：“你……你这是弄的什么模样？”

常顺脸颊发烫，心头暗叫不好，连忙编了个借口，含糊不清地解释：“回师尊，昨日在宗门后山练剑时，不慎被毒蜂蛰了几口，许是那蜂毒厉害，竟肿成了这样。”他刻意避开瘴雾谷的字眼，生怕被苏清鸢察觉端倪。

“原来如此。”苏清鸢好不容易止住笑，眉眼间仍带着未散的笑意，看着他肿胀的嘴唇，实在无法再板起脸授课，索性摆了摆手，“今日罢课一日，你且回去好生休养，明日再来。”

常顺如蒙大赦，匆匆行了一礼，便逃也似的退出了文修堂，只留下苏清鸢立于空荡荡的殿中，想起他那滑稽的模样，又忍不住弯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