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是在学校第三食堂门口找到肖战的。

这个时空里，十八岁的肖战，穿着洗得有点发白的蓝色卫衣和牛仔裤，怀里抱着两本厚厚的历史书，正和几个同学一边说笑一边往外走。

他的头发比十年后稍长一些，软软地搭在额前，眼神清澈明亮，带着点这个年纪特有的懵懂和朝气。

王一博躲在拐角的大树后面，眼睛湿润看着爱人的那个身影，心脏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扶着粗糙的树干，才勉强站稳，另一只手紧紧按着自己闷痛的胸口。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天知道他是怎么撑着那副破败的身体，在混乱的时空乱流里挣扎，靠着那点微弱的感应，像瞎子摸象一样，最终定位到这个时间点的。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更虚弱了，之前还只是做噩梦的时候，现在是动不动就冒冷汗，手脚也比之前更冰凉，这一切都在告诉王一博，你的身体比之前更差，寿命更短了，但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看着肖战和同学挥手告别，独自一人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那背影挺拔，步伐轻快，完全没有十年后那份沉稳，也没有任何关于“王一博”的记忆。

王一博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失而复得的狂喜和被他彻底遗忘的心酸，两种情绪像冰火两重天，交织在一起，冲击着他。

“他忘记你了，没关系。”王一博用力抹了把脸，低声对自己说，声音沙哑，“你们都还活着，这就是最好的事。一切都能重头再来。”

对，重头再来。

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图书馆。

只不过那次是偶然，这次，是他精心策划的“偶遇”。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感，快步朝着图书馆走去。

他熟门熟路地找到历史文献区那个最靠里、最安静的位置——那是十年后肖战最常待的地方。

果然，没过多久，肖战就抱着书走了过来。

他看了看空荡荡的阅览区，似乎有些犹豫，然后很自然地走向了他习惯的那个座位。

就是现在。

王一博看准时机，抱着几本刚从书架抽出来的厚书，假装急匆匆地路过肖战桌旁。

“哐当！”

他“不小心”撞掉了肖战放在桌角的一摞笔记，纸张散落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王一博立刻蹲下身，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手忙脚乱地帮忙捡拾。

“没事没事，我自己来就好。”肖战也连忙蹲下，声音温和，没有半点不耐烦。

两人的手几乎同时伸向同一张飘落的稿纸。指尖不经意地触碰了一下。

肖战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缩回了手，耳朵尖有点泛红。

王一博的心却因为这点短暂的接触，猛地一跳，酸涩中泛起点点暖意。

他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人，努力挤出一个符合“陌生人”设定的、略带尴尬和歉意的笑容：“真不好意思，我没看路。”

“没关系，这里也挺挤的。”肖战摇摇头，也笑了笑，露出两颗熟悉的兔牙。

但他看向王一博的眼神，是纯粹的、对待一个陌生闯祸者的礼貌和包容，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王一博心里那点暖意瞬间被冷水浇灭了一半。他默默帮他把所有纸张捡起来，整理好，递还过去。

“谢谢啊。”肖战接过来，道了谢，就重新坐回位置，低下头开始看书，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

王一博站在原地，有点无措。这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他以为，就算忘了，至少……至少会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的感觉吧？

他磨蹭着在肖战斜对面的位置坐下，假装看书，眼神却总是不受控制地往那边瞟。

肖战看得很专注，偶尔会微微蹙眉思考，手指无意识地绕着笔转动。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侧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楚。

真好啊。王一博看着看着，又有些出神。能这样看着他，就好。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直接，肖战忽然抬起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王一博心里一慌，赶紧低下头，胡乱地翻着手里的书，耳根发热。

糟糕，被发现了。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肖战似乎又低下头去了，才偷偷松了口气。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怀表，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点。

急不得，他告诉自己。慢慢来，他们有一整个“过去”的时间。

他在图书馆泡了一下午，直到肖战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王一博也赶紧站起来，状似无意地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在图书馆门口，他再次“鼓起勇气”，快步追上肖战。

“那个……同学！”他叫住他。

肖战停下脚步，回过头，眼神带着询问。

“刚才真是抱歉，撞掉了你的笔记。”王一博挠了挠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有点冒失但真诚的同龄人。

“要不……我请你喝杯奶茶赔罪吧？就当交个朋友。”他的心跳得飞快，手心都在冒汗。这个借口烂透了，但他一时半会儿真想不出更好的。

肖战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摆摆手：“不用了，真没事儿。一点小意外而已。”

果然被拒绝了，王一博心里一沉。

但肖战看着他那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王一博自己都没察觉），又看了看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抿紧的嘴唇，忽然觉得这人有点……好玩？看起来酷酷的，怎么好像有点委屈巴巴的？

“那……加个微信？”鬼使神差地，肖战补了一句，“下次你要找历史资料，说不定我能帮上忙。”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平时他可不是这么容易跟陌生人交换联系方式的人。

峰回路转！

王一博的眼睛瞬间亮了，忙不迭地点头：“好！”他飞快地掏出手机，手都有点抖，生怕慢了一秒对方就反悔。

扫完码，加上好友，看着微信列表里那个熟悉的卡通兔子头像（肖战用了很多年的头像），王一博感觉自己的心脏终于落回了实处。

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他看着肖战再次跟他道别，转身融入傍晚放学的人流，直到背影消失，才缓缓低下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新添加的联系人，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可眼眶却一阵发热。

虽然心酸要重新认识一次，但希望更大，不是吗。

他想，这一次，他们一定还会和之前一样，相爱，相伴。

他紧紧握住口袋里的怀表，仿佛握住了整个未来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