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未散,沈霁指腹还留着江砚发梢的静电,像雪地里最后一星磷火,不肯熄。
此刻他站在教务处门口,才发觉自己连呼吸都带着薄荷味的雪沫——那是江砚校服领口的味道,一路被他偷渡回来,在心脏里反复冰镇、复燃。
教务处灯泡煞白,飞蛾扑灯,“嗒”一声撞碎翅膀,像极前世他摔碎的那枚婚戒。沈霁垂眼,把指节抵在门框上轻敲,节奏是江砚的心跳:咚——咚咚——咚。他怕里面的人听不见,更怕听见的人不是江砚。
“进来。”班主任老赵的声音像钝刀划开牛皮纸。
沈霁推门,先看见自己影子被拉长,一路爬到墙根,与另一道影子短兵相接——是江砚。少年站在老赵桌前,背脊笔直,像一柄收进鞘里的冷剑,剑尖却微不可察地朝他偏了半寸。那半寸,让沈霁喉头发痒,忍不住想拔剑出鞘,把整颗心怼到他面前。
“沈霁?晚自习不上,跑来串门?”老赵推眼镜,镜腿在黑板上磕出火星。
沈霁没答,先往江砚身边蹭一步,肩膀与肩膀之间只剩一拳,空气里立刻浮起雪夜未干的薄荷味。他侧目,看见江砚耳后有一颗小青筋,正随呼吸轻跳,像摩斯密码,翻译成中文只有两个字:别走。
“赵老师,”沈霁开口,声音被情绪泡得发软,“我想换座。”
老赵挑眉,笔帽在指间转出一朵塑料花:“理由?”
沈霁把早就背熟的台词咽回去,舌尖抵住上颚,临时变卦:“我要向江砚同学学习——”他故意停顿,把尾音调成钩子,挂住江砚的睫毛,“学习……怎么不讨厌我。”
江砚倏地抬眼,黑眸里掠过一丝被猎物反扑的错愕,耳后青筋跳得更急,却硬是别过脸,只留下一段冷白的颈线给沈霁。那颈线沾了灯光,像一截被岁月打磨的象牙,沈霁想用虎牙去试它的温度。
老赵“啧”了一声,翻开座位表,圆珠笔在“沈霁”与“江砚”之间画出一道桥:“你上次月考物理28,江砚98,差距能凑个整数。坐一起也行,别打扰人家。”
沈霁笑得像偷到糖的小孩,眼尾弯出小月牙,偏偏还要装乖:“我一定安静如鸡。”
江砚忽然低声开口,嗓音压得很平,却带着雪夜回潮的沙哑:“老师,我拒绝。”
沈霁心口“咔”一声,像有人把冰块塞进血管。他猛地侧头,看见江砚指尖攥着桌沿,指节泛白,仿佛那句话不是拒绝,而是求救——别靠近我,我怕再被你推开。
老赵皱眉:“理由?”
江砚垂眼,睫毛在灯下投出两把小扇子,扇骨轻颤:“他上次说……和我坐一起会变笨。”声音低到尘埃,却重重砸在沈霁耳膜,像雪崩前最后一声裂响。
沈霁呼吸一滞,前世那句混账话原封不动抛回,烫得他五脏六腑生烟。他忽然伸手,指尖穿过江砚的袖口,勾住对方冰凉的腕心,像勾住一根即将断掉的蛛丝:“我收回。”
江砚僵住,睫毛扇得更快,却没能抽回手。沈霁趁机把整只手握上去,掌心相贴,十指错开,像两把钥匙终于找到同一道齿痕。他转头对老赵笑,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老师,我这次来,就是专门来变笨的。”
老赵被肉麻得牙酸,挥手放行:“行行行,明天搬。别在我办公室演偶像剧。”
出了教务处,走廊灯光骤亮,一切动作都能被看见。沈霁没松手,反而把江砚往楼梯间拽。江砚挣了一下没挣开,就被塞进消防门后。门“咔哒”合上,黑暗瞬间淹过来,只剩安全出口绿灯投在两人脸上,像深海里一对幽灵鱼。
“江砚。”沈霁开口,声音被黑暗放大,带着湿漉漉的回声,“我刚才撒谎了。”
江砚背靠墙,下颌线绷得锋利,嗓音却哑:“哪句?”
“我说我要向你学习。”沈霁往前一步,膝盖抵住对方膝弯,呼吸交缠,“其实我要学的是——怎么把‘讨厌’两个字,从你我之间删除。”
江砚喉结滚了一下,没出声。沈霁能感觉到掌下脉搏跳得杂乱无章,像被病毒入侵的程序。他忽然踮脚,把额头抵在对方锁骨上,声音轻得像猫在调试频率:“沈霁,你上次说,和我坐一起会变笨——”
没等说完,就被沈霁从口袋里掏出错题本而打断,借着绿光翻到空白页,把那句话一字不差写上去,末尾画了一只跪地的小狐狸,尾巴绕成心形,鼻尖顶着省略号。
“我把它收进错题本。”沈霁咬了咬笔帽,吐字含糊,“以后每犯一次,你就罚我抄这个,抄到……你肯原谅我为止。”
江砚垂眼,看见那只小狐狸,睫毛终于不再颤,而是缓缓覆下来,像雪夜合上窗帘。良久,他伸手,指尖在狐狸耳朵上轻轻点了一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罚你,抄一千遍。”
沈霁笑出声,额头在他锁骨蹭了蹭,像猫标记领地:“成交。”
黑暗里,江砚忽然抬手,覆在他后颈,掌心滚烫,像把雪夜所有温度都集中于此。沈霁听见对方心跳,咚咚,咚咚——节奏与图书馆那夜重叠,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像冰层下第一声春水。
“沈霁。”江砚开口,声音贴着耳廓,带着薄荷味的颤,“明天搬座位,别带太多书。”
“嗯?”
“我……帮你搬。”
沈霁愣了半秒,嘴角疯狂上扬,却故意把脸埋进对方肩窝,声音闷得发甜:“那我要把整张桌子都搬过去。”
江砚轻笑一声,胸腔震动,像雪崩后第一块松动的冰,带着致命的危险与致命的温柔。他低头,唇瓣几乎擦过沈霁耳尖,声音低到只能两人听见:
“搬吧……我批准。”
绿灯忽然闪两下,像胶片放完最后一格。沈霁抬头,看见江砚眼底浮起一层极淡的水光,却映出自己完整的影子——不再是碎片,不再是负片,而是被重新编码的、崭新的自己。
他忽然伸手,指尖穿过对方指缝,十指紧扣,掌心相贴,像把两道心跳调成同一频率。黑暗里,他轻轻开口,声音带着雪夜未干的潮气:
“江砚,这次换我——”
“把‘同桌’两个字,写成余生。”
消防门外,走廊灯管又一下熄灭,像老旧磁带终于倒完最后一圈。门内,两道影子重叠,在绿灯下拉长、缩短、再拉长——像一段被反复调试的代码,终于跑出正确结果:
while(True):
print("江砚喜欢沈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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