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槐序猜到了他的身份——沈惊寒。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蹲下身，伸出手指，轻轻探了探沈惊寒的鼻息。还有气，虽然微弱，但还活着。

柳槐序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可随即，又被更大的紧张取代。他快速检查了一下沈惊寒的伤势。

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外翻，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血肉，边缘已经有些发黑，手臂和腿上也布满了狰狞的伤痕，有刀伤，有剑伤，还有一些像是被野兽撕咬过的痕迹。少年气息奄奄，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惨烈的追杀，九死一生才逃到这里。

“真是……麻烦。”柳槐序低声嘀咕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也带着一丝后怕。他能想象得到，沈惊寒在逃亡过程中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绝望。

但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他从药囊里取出一个瓷瓶，里面装着清水，是他特意从住处带来的。他打开盖子，小心地将水喂到沈惊寒的唇边。

冰冷的水滑过干裂的嘴唇，沈惊寒似乎有了一丝反应，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喉结滚动，发出一声微弱的吞咽声。但他并没有醒来，依旧陷在昏迷之中。

柳槐序不敢耽搁，又拿出随身携带的干净布条，蘸着水，轻轻擦拭掉沈惊寒脸上的血渍和污泥。

随着脸上的污垢被一点点清理干净，一张精致却苍白的脸渐渐显露出来。

眉如墨画，即使在昏迷中也微微蹙着，带着一股天生的忧郁和戾气。眼窝很深，睫毛又密又长，此刻正安静地垂着。鼻梁挺翘，嘴唇很薄，颜色是不正常的苍白，嘴角微微向下，即使在无意识中，也透着一股不易接近的冷漠。

很难想象，这样一张略显稚气的脸，未来会成为那个令整个修仙界闻风丧胆的魔尊。

柳槐序看着这张脸，一时有些出神。他想起原著中对沈惊寒童年的描述，似乎也是充满了苦难和背叛。或许，就是这些经历，才让他一步步走向了黑暗的深渊。

甩了甩头，柳槐序将这些纷乱的念头抛开。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处理好沈惊寒的伤口，把他弄到那个隐蔽的山洞里去。

他从药囊里取出草药，有止血的“凝血草”，有消炎的“清叶”，还有固本培元的“紫河车”。他将这些草药放在一块干净的石板上，用随身携带的小石臼和石杵慢慢捣鼓起来。

草药被捣成糊状，散发出一股苦涩的气味。柳槐序用手指蘸了一点，轻轻涂抹在沈惊寒胸口的伤口上。

“嘶——”

即使在昏迷中，剧烈的疼痛也让沈惊寒猛地抽搐了一下，身体弓起。他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也因为用力而咬出了一道血痕。

柳槐序心中一紧，手下的动作更加轻柔了一些。他一边涂抹草药，一边默默念叨：“忍着点，很快就好了。”

虽然他知道，沈惊寒听不到。

将所有的伤口都仔细地涂抹上草药，柳槐序又拿出干净的布条，小心地将伤口包扎好。他的动作很仔细，尽量避免碰到伤口，可即使这样，每一次触碰，都能让沈惊寒的身体微微颤抖。

做完这一切，柳槐序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薄汗。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看着地上依旧昏迷不醒的沈惊寒，又看了一眼四周寂静的密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接下来的七天，才是真正的考验。

他必须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禁地里，守住这个秘密。不仅要照顾好这个未来的魔头，确保他活下来，还要时刻提防着他醒来后的反应，同时还要小心巡逻的弟子，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这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

柳槐序深吸一口气，弯腰，小心翼翼地将沈惊寒打横抱起。

少年的身体很轻，轻得让人心惊，仿佛没有重量一般。柳槐序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人温热的体温，以及那微弱却顽强的心跳。他的手臂穿过沈惊寒的膝弯和后背，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粗糙的布料和底下骨头的硌触感。

他抱着沈惊寒，朝着之前找到的那个隐蔽山洞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谨慎，脚步放得很轻，几乎听不到声音。他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耳朵竖起，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

云雾在林间流动，像白色的幽灵，无声无息地飘过。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在地上移动，变幻莫测。偶尔有鸟雀的鸣叫，打破山林的寂静，却又很快归于沉寂。

柳槐序的心里，却如同惊涛骇浪，一刻也无法平静。

他知道，从他抱起沈惊寒的这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已经和这个未来的魔尊紧紧地缠绕在了一起。而这条缠绕的线，通往的，是未知的深渊。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或许，他真的是在玩火自焚。但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柳槐序抱着沈惊寒，抵达了那处隐蔽的山洞。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若非他之前仔细探查，根本无从发现。洞内干燥，弥漫着淡淡的土腥味，深处隐约传来水滴声，倒也算是个暂时安全的藏身之所。

他小心翼翼地将沈惊寒放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垫上自己备用的薄毯。少年依旧昏迷，脸色苍白如纸，胸口的伤口虽然经过处理，但渗出的血迹仍在缓慢浸染着布条。柳槐序看着他微弱起伏的胸膛，心中暗自祈祷：撑住，一定要撑住。

夜幕降临，禁地里的雾气更浓，温度也骤然下降。柳槐序燃起一堆篝火，跳跃的火焰驱散了些许寒意，也照亮了洞内的景象。

柳槐序坐在篝火旁，看着沈惊寒在昏沉中痛苦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起原著中沈惊寒的冷酷无情，想起他后来掀起的腥风血雨，可眼前这个少年，却只是一个伤痕累累、在死亡边缘挣扎的孩子。

“你说你，”柳槐序轻声呢喃，“以后要是真成了魔尊，会不会记得，曾经在这禁地里，有个人救过你？”

回应他的，只有沈惊寒微弱的呼吸声和洞外呼啸的风声。

柳槐序守了一夜，篝火燃尽了又添，添了又灭。就在他昏昏欲睡之际，一直昏迷的沈惊寒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漆黑如墨，带着尚未褪去的迷茫和痛苦，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警惕和冰冷。他猛地看向柳槐序，像是在看一个随时可能致命的敌人。

柳槐序的心脏骤然缩紧。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面对一个充满戒备和戾气的未来魔尊，他该如何自处？

洞外的晨曦透过藤蔓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柳槐序看着沈惊寒那双冰冷的眼眸，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