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时，陆凛正用指关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

然后，他敲击的动作停了。

启明科技的人走了进来。为首那人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西装，身形颀长，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细边眼镜。

皮肤是冷感的白，五官漂亮得带了点攻击性，却被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压着，显得疏离又锋利。

最让陆凛眯起眼的——

没有信息素。

一丝一毫都没有。

二十五岁、身为S级Alpha的陆凛，对信息素的感知几乎是本能。

可此刻，隔着那张光可鉴人的长桌，从那个叫沈清辞的男人身上，他什么也闻不到。没有Alpha的压迫感，没有Omega的柔软，连Beta那种温吞的背景板气息都欠奉。

干净得像一团行走的真空。

“那就是沈清辞。”周维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启明的技术总监，二十七，据说是个狠人。上个月，致远那个到嘴边的单子，就是被他一个人撬走的。”

陆凛没吭声，目光钉子一样钉在沈清辞身上。

那人走到对面，落座，动作流畅平稳。坐下后，他抬眸，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在陆凛脸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便平淡移开——像掠过一件无关紧要的陈设。

会议开始。前半程是冗长的双方陈述。陆凛听得心不在焉，直到技术讨论卡了壳。

“这个数据同步方案，在混合云环境下的延迟无法保证，”凛渊的工程师皱眉指着投影，“峰值期丢包率会超标。”

启明这边的人解释了几句，逻辑有些牵强。气氛微凝。

“王工的解释可能不够清晰。”

清冷的声线响起，像冰珠落进瓷盏。

所有人看过去。沈清辞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手从桌面移开，露出底下摊开的皮质笔记本。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手写演算。

他开口，没有多余情绪，却瞬间攥住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一边说，一边将笔记本转向中央。手绘的架构图线条干净，旁注着数据和公式。

他抬眼，看向陆凛：“千分之三的故障概率，对应八位数损失。陆总，这个风险，贵司愿意担吗？”

会议室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那页笔记上。逻辑像手术刀，精准剖开原方案所有弱点。

周维在旁边倒抽凉气，用气声说：“……这他妈能是Omega？”

陆凛听见了，但没应。他只是看着沈清辞。

那人说完便靠回椅背，重新垂眸看笔记，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改了错字。午后的阳光斜进来，给他从衬衫领口露出的那截脖颈镀上浅金。

陆凛的目光在那段脖颈上停留——皮肤冷白，光滑，没有任何抑制贴或腺体痕迹。

太干净了。

“沈总监的建议？”陆凛开口，声音有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微哑。

“两个方案。”沈清辞抬眼，镜片后的目光静如寒潭，“一，统一虚拟化技术栈，周期长，成本高。二，加装我们设计的时钟仲裁热备模块，成本可控，两周落地。”

他稍顿：“选哪条，看陆总。”

“用你们的模块。”陆凛几乎没犹豫，“要什么权限？”

“底层接口的完全访问权。”沈清辞答得干脆，“以及，接下来四十八小时，你们的技术团队需随时待命，配合联调。”

“可以。”

会议继续，但气氛已然不同。之后每个技术分歧，只要沈清辞开口，基本一锤定音。他不带情绪，没有废话，每句话都像精密计算后的结论。

中场休息，周维把陆凛拽进茶水间。

“凛哥，这人邪门。”周维灌了口咖啡，“我打听过，他二十七，三年前空降启明，两年坐稳总监。关键是，从没人闻过他的信息素——一次都没有。”

陆凛透过玻璃看向会议室。沈清辞没出来，独自坐在原位敲笔电，侧脸在屏幕光下冷硬如刻。

“还有，”周维声音压得更低，“去年启明内斗，几个Alpha元老想给他下马威。结果呢？一个被踢到边缘部门，一个‘自愿’离职，还有一个现在见他绕道走。”

陆凛没接话。他想起刚才沈清辞推眼镜时，手腕内侧一闪而过的、疑似针孔的痕迹。

“你说，”陆凛弹了弹烟灰，“他要真是个Omega，得对自己多狠，才能把自己压成这样？”

周维噎住：“不……不能吧？哪个Omega敢用强效抑制剂到这地步？那玩意儿用多了会……”

“会什么？”

“会坏啊！”周维压低声音，“神经损伤，信息素紊乱，严重点可能……丧失生育能力。”

陆凛盯着会议室里那个挺直的背影，没吭声。

“而且，”周维补充，“他要真是Omega，混在Alpha堆里开会还这么镇定——要么等级高到变态，要么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根本不在乎。”周维说，“要么装得太好，要么是……心死了。”

心死了。

陆凛咀嚼着这三字，莫名觉得胸口发闷

他掐灭烟，走出茶水间。

走廊尽头，消防通道门虚掩。陆凛本想进去抽烟，却在推门刹那，看到了里面的人。

沈清辞背对门，正将一个银色小注射器按在左臂内侧。动作极快，推药、拔出、收起——全程不过三秒。

然后他转身，和门外的陆凛撞个正着。

空气凝固一瞬。

沈清辞眼神依旧平静，甚至漠然。他朝陆凛微一颔首，侧身走过。

擦肩而过的刹那，陆凛捕捉到一丝极淡的、清冷微甜的气息——像雪松林深处绽开的白色花朵，转瞬即逝。

等陆凛回神，沈清辞已走远。走廊尽头窗外透进的光，把他背影拉得很长。

陆凛站在原地，直到那身影消失，才慢慢呼出口气。

他摸出烟，咬一根在嘴里，没点。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一个没有信息素，却比Alpha还像Alpha的美人……

到底是什么？

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