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室的门被推开时,音乐正循环到副歌。
镜子里晃进一个人影,王橹杰几乎是本能地停下了动作,耳机还挂在一侧耳朵上,呼吸有些乱。
他没回头,只是盯着镜中那人——黑色连帽衫,鸭舌帽压得很低,口罩遮住半张脸,却还是一眼就能认出。
穆祉丞。
“练得挺认真。”穆祉丞随手关上门,顺手把帽檐往上一推,视线从他身上略过,最后停在他微微泛红的耳尖,“还在为下周的彩排紧张?”
王橹杰摘下耳机,指尖在耳线处绕了一圈,才低声道:“……还好。”
“还好?”穆祉丞笑了一下,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那你刚才的动作,为什么在托举那一段明显慢了半拍?”
被当场抓包,王橹杰的手指下意识蜷了一下,耳尖又红了几分:“我……再练练。”
“嗯,是该再练练。”穆祉丞点点头,忽然走近一步,站到他身后,“来,我帮你找找感觉。”
温热的气息落在耳畔,王橹杰的脊背猛地一僵。
“放松。”穆祉丞的手落在他的肩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T恤传进去,“托举不是用蛮力,是要找到对方的重心。”
他说着,轻轻一捏王橹杰的肩膀,又顺势往下滑到他的手臂,“你太紧绷了,这样上台会抖。”
“我不会抖。”王橹杰脱口而出,声音却有些发紧。
“是吗?”穆祉丞低头,在镜子里与他对视,“那你现在,为什么不敢看我?”
镜子里,两个人的身影几乎重叠。
视线从镜子里交缠,空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收紧。
王橹杰的手指蜷成拳,又缓缓松开,像是在跟自己较劲。
半晌,他终于抬起眼,直直看向镜子里那双含笑的眼睛。
“我没有不敢。”他一字一顿地说,“只是在看动作。”
“哦?”穆祉丞拖长了尾音,笑意更深,“那我们就来练动作。”
音乐再次响起,是他们要合作的那首歌。
前奏刚落,穆祉丞忽然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将他往自己身边一带。
“你——”王橹杰猝不及防,差点撞进他怀里。
“托举之前,要有默契。”穆祉丞低声道,“你连和我对视都不敢,到时候怎么在舞台上把我‘举’起来?”
他刻意把“举”字咬得很重,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调侃。
王橹杰的呼吸乱了一瞬,却还是强迫自己稳住:“那你教我。”
“好啊。”穆祉丞似乎很满意他这句“教我”,退后半步,站到他前方,“来,先从眼神开始。”
音乐进入主歌,灯光从高处打下来,在地板上投出一片亮白。
“看着我。”穆祉丞抬眼。
王橹杰的视线和他撞个正着。
那一瞬间,他几乎听见自己心跳在耳边炸开。
穆祉丞的眼睛很黑,很深,像是能把人吸进去。
他没有笑,表情难得认真,“在舞台上,你不是一个人。你要相信——”他顿了顿,向前一步,“我会接住你。”
王橹杰喉结滚了一下,手指在身侧轻轻颤了颤。
“那如果……”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空气里响起,有点哑,“如果我失误了呢?”
“那我就——”穆祉丞的回答几乎没有犹豫,“把你拉回来。”
音乐刚好在这一句落下一个重音。
王橹杰突然笑了一下,那笑意很浅,却带着一点几乎察觉不到的倔强:“那你可别松手。”
穆祉丞也笑了,目光从他的眼睛滑到他微微抿起的嘴角,又慢慢移开。
“放心。”他低声道,“我从来不松。”
音乐再次响起,练习室里只剩下脚步声、呼吸声,还有镜子里两道紧紧纠缠的影子。
¥¥¥¥
走廊的灯光有些刺眼。
王橹杰跟在穆祉丞身后,手里还捏着那罐没喝完的饮料,指节因为用力有点发白。
刚才在练习室里那点失控的情绪,他已经尽量压了回去,只剩下眼底偶尔闪过的一瞬阴翳,很快就被他藏好。
转过拐角,前方忽然响起一声笑:“哟,终于舍得从练习室里出来了?”
穆祉丞抬头:“你怎么来了?”
走廊尽头站着一个男人,黑色卫衣,银色耳链,整个人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潇洒。
他靠在墙上刷手机,听见声音才抬眼:“来接你吃饭啊。你经纪人说你又忘了时间,我不来抓你,你是不是准备练到半夜?”
他说着,视线往穆祉丞身后一扫,落在王橹杰身上,笑意顿了顿,很快又挂上:“这位是?”
“王橹杰。”穆祉丞侧身,语气带着一点笑意,“这次合作舞台的搭档。”
“哦——”那人拖长了尾音,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像是在捕捉什么,随即伸出手,“你好,我是景匀封,穆祉丞的……老朋友。”
“朋友”两个字,他咬得有点重,又带着点戏谑。
王橹杰垂眸看了眼那只手,指尖修长,骨节分明,和穆祉丞的手有点像——却更张扬。
他沉默了一秒,才伸手和他握了一下,力道适中,语气礼貌:“你好。”
指尖一触即分。
景匀封像是察觉到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兴味,却没说破,只是顺势搂住穆祉丞的肩,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无数次:“走了走了,吃饭去。你不是说最近在控制饮食?我帮你选了家清淡的。”
穆祉丞笑了一下,轻轻拍了拍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别老动手动脚的,被人拍到又要说你带坏我。”
“行行行,我收敛。”景匀封笑得一脸“我懂”,但手臂还是没完全拿开,只是松了松力道,像是习惯性的亲近。
三人一起往电梯口走。
王橹杰走在最后面,视线落在前面那两道身影上——景匀封偏瘦,步子散漫;穆祉丞走在他旁边,侧着脸在跟他说话,眉眼弯弯的,笑得很温柔。
很自然的亲密。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王橹杰握饮料罐的手不自觉又收紧了一点。
他垂下眼,把那点不适压进心底,告诉自己——那是他们这么多年的习惯,很正常。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门缓缓打开。景匀封先一步跨进去,回头冲他们招手:“快点快点,我饿坏了。”
穆祉丞抬脚要进,手腕却被身后的人轻轻拽了一下。
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执拗。
他愣了一下,回头:“怎么了?”
王橹杰垂着眼,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那一点,很快移开,声音低低的:“师兄。”
“嗯?”
“你包落在练习室了。”他抬眸,眼神认真,“我去帮你拿。”
穆祉丞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空的。他这才想起,刚才脱外套的时候顺手放在了沙发上。
“谢谢。”他笑了一下,转头对景匀封道,“你先去一楼等我,我马上下来。”
“行。”景匀封靠在电梯角落,冲王橹杰挥了挥手,笑得意味深长,“那我先占位置,小朋友记得把我们家穆老师安全带下来。”
电梯门合上,把那点戏谑隔绝在外。
走廊重新安静下来。
“我陪你一起上去。”王橹杰开口,语气听不出情绪,只是很自然地接着,“我也有东西落了。”
穆祉丞看了他两秒,没多想,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好啊,一起。”
往回走的路比刚才安静了许多。
练习室的门被推开,灯光“啪”地亮起,室内还残留着刚才训练时的热气和淡淡的汗味。
穆祉丞走到沙发边,拿起自己的包,随口问:“你落了什么?”
王橹杰没回答,只是反手把门带上,动作很轻,没有一点要“关上门”的压迫感,更像是顺手。
练习室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穆祉丞转过身,见他站在门口没动,有些疑惑:“王橹杰?”
“师兄。”王橹杰抬眼,眼神很干净,“你和景匀封,关系很好?”
这个问题问得很普通,语气也很平常,就像随口聊天。
穆祉丞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从小?”王橹杰重复了一遍,嘴角弯了弯,笑意却没到眼底,“那感情一定很好。”
他走近两步,停在穆祉丞面前,保持着一个礼貌又安全的距离,没有再往前:“他看起来……很照顾你。”
“他啊,”穆祉丞想起什么似的,无奈又好笑,“从小就爱管我,我不吃饭他比我妈还紧张。”
王橹杰安静地听着,眼神落在他笑起来时微微弯起的眼睛上,心底那点说不清的情绪被他一点一点压下去,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念头——原来,他在别人面前,是这样放松的。
“你很信任他。”王橹杰说,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刚才在走廊,你没有躲他。”
穆祉丞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景匀封搭过的肩,失笑:“我们太熟了,有时候他动作确实有点……嗯,不拘小节。”
他说着,又抬眼看王橹杰,眼神很认真:“你不会介意吧?我以后会注意一点。”
王橹杰被他这句“你不会介意吧”问得一愣,随即轻轻笑了一下,笑容乖顺又乖巧:“不会啊,我只是随便问问。”
他顿了顿,像是有点不好意思,又补了一句:“毕竟以后要一起排练,我也想多了解一下师兄的……朋友。”
穆祉丞被他这句“朋友”逗笑了:“那你可以多问我啊,我又不会嫌你烦。”
王橹杰看着他,眼底那点阴沉慢慢退去,只剩下一点点藏得很深的执拗:“那……我可以也当你的朋友吗?”
这句话说得很轻,很认真,像是鼓起了很大勇气。
穆祉丞愣了一瞬,随即笑得更温柔了:“当然可以啊。”
他往前一步,伸出手,像对所有人那样友好又真诚:“那我们现在,就是朋友了。”
王橹杰看着那只手,指尖微微动了一下,才伸手轻轻握了握,力道很轻:“嗯,朋友。”
只是握上去的那一刻,他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不只是朋友。
但这句话,他谁都不会说。
走廊里传来远处电梯开门的声音,隐约还有景匀封的喊声:“穆祉丞——你人呢?”
穆祉丞“啊”了一声,像是才想起有人在等,笑着对王橹杰说:“我们快下去吧,不然他又要说我‘见色忘友’了。”
“见色忘友?”王橹杰挑眉,“他经常这么说你?”
“他嘴贫。”穆祉丞无奈地笑,“你别被他带坏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口走。
出门前,穆祉丞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很温柔:“王橹杰。”
“嗯?”
“谢谢你刚才帮我拿包。”他笑得眼睛弯弯的,“以后有什么需要,也可以跟我说。”
王橹杰看着他,心底那点阴翳像是被这一句温柔的话轻轻抚平了些,他弯了弯嘴角:“好啊,穆老师。”
他没有再说“我不喜欢别人靠你太近”,也没有再问“我会让你不舒服吗”。
那些话,他都收进了心底。
他只是安静地跟在穆祉丞身后,看着那个温柔的背影,在心里慢慢重复了一遍——
朋友。
没关系。
他可以先从朋友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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