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的钟楼地下，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年纸张受潮后的霉味。

这里曾是苏氏发家前的私库，如今成了苏璃临时的“狩猎小屋”。

头顶那盏老式钨丝灯偶尔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将苏璃投在墙上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她面前是一台经过改装的军工级笔电，屏幕莹蓝色的光映在她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

就在十分钟前，那个被她故意遗落在办公室抽屉夹层的U盘，信号源终于动了。

“鱼咬钩了，甚至没嚼一下。”苏璃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手指在键盘上敲下回车键。

那个U盘里，装着林砚书梦寐以求的“离岸账户密钥”。

当然，为了显得真实，她特意在里面混杂了几份真实的过期合同。

只不过，在这份看似美味的千亿大餐底层，她精心裹了一层糖衣炮弹——一个伪装成财务审计插件的底层木马。

一旦恒晟集团的资金调度系统读取这个U盘，木马就会像流感病毒一样，顺着他们的内网爬进跨境支付通道。

这原本是个完美的“蜜罐”陷阱。

然而，屏幕右下角的网络监控窗口突然毫无征兆地炸开一团刺眼的红光。

警报声还没来得及响，一行行诡异的绿色代码就像疯长的野草，瞬间吞噬了原本的数据流。

苏璃瞳孔猛地一缩。

对方不仅识破了蜜罐，还在顺着网线反向摸排她的IP地址！

屏幕中央跳出一个嘲讽的骷髅图标，下方是一个正在飞速加载的进度条：【数据回溯中：75%……82%……】

“渡鸦。”苏璃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恒晟养的那条疯狗，黑客圈里臭名昭著的技术疯子。

苏璃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试图切断物理连接，但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启动了某种“熔断协议”，死死咬住了她的端口。

一旦进度条跑满，不仅苏氏总部的真实IP会暴露，她刚才植入木马的操作痕迹也会成为对方反咬一口的确凿铁证。

90%。

苏璃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95%。

该死，拔电源都来不及了，这是云端镜像锁定！

98%——

就在那个骷髅图标即将咧嘴大笑的瞬间。

“啪”的一声轻响。

世界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不仅仅是这间地下室，苏璃透过狭窄的气窗，看到外面整栋苏氏老宅，乃至连着两条街区的路灯，在同一秒钟内全部熄灭。

那种令人心悸的寂静只持续了三秒。

三秒后，电力恢复。

钨丝灯重新亮起，电脑屏幕自动重启。

苏璃死死盯着屏幕，那个骷髅图标消失了，所有追踪日志被强制清空，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数据绞杀就像从未发生过。

服务器强制硬重启，渡鸦的连接断了。

谁干的？

苏璃迅速调出大楼的安保监控回放。

画面卡顿了一下，跳到了三分钟前的地下配电室。

监控里，那个平时只会捧着保温杯看报纸的保安队长老杨，正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动作看似随意地路过主控电箱。

就在那一瞬间，他的手腕极其隐蔽地抖了一下，一枚微型信号干扰器精准地滑进了通风管道的缝隙——正对着总控闸门的感应区。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惊慌失措，像极了出门顺手倒个垃圾。

苏璃合上电脑，抓起风衣冲出了地下室。

暴雨后的地下车库阴冷潮湿，水管还在滴答作响。

霍景深倚在那辆迈巴赫的车头，手里并没有拿烟，而是在合上一台黑色的笔记本电脑。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他甚至没有抬头，只是修长的手指在触摸板上最后划了一下。

苏璃冲到他面前，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目光如刀锋般扫过那台电脑的背面。

屏幕合拢前的最后一秒，她看清了上面残留的一行幽蓝色代码：

【Grid Redundancy Protocol 7: Activated.】（电网冗余协议7：已激活）

苏璃感觉喉咙有些发干。

这不是黑客入侵，这是直接从基础设施层面下达的指令。

能随手切断海城核心区域的供电网络，这不仅仅是有钱就能做到的，这需要凌驾于规则之上的权限。

“你早就知道渡鸦会反扑？”苏璃盯着这个男人的眼睛，试图看穿那片深不见底的黑。

“恒晟养不出体面的狗。”霍景深将电脑随手扔进副驾驶座，动作慵懒得像是在处理一份外卖订单，他抬眼看着苏璃，声音低沉而平稳，“既然是狗，就会闻着味追过来。”

“刚才那三秒，如果你慢一点，我就完了。”

“我不会慢。”霍景深直起身，高大的阴影瞬间将苏璃笼罩，“老杨是以前拆弹组退下来的，他对时间的把控，比你的股市大盘更精准。”

苏璃张了张嘴，一种荒谬又安定的感觉涌上心头。

原来她身边那个看似只会打太极的老保安，也是这盘棋里的暗子。

霍景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才碰过电脑键盘的手指，仿佛那是件什么脏东西。

“密钥已经种进去了，渡鸦刚才被强制断连，现在应该正在忙着修复他们自己的防火墙，顾不上检查那个U盘。”

他说着，微微倾身，视线与苏璃平齐，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某种令人战栗的掌控欲。

“阿璃，你只管往前走，杀人也好，放火也罢。身后的事，我会替你擦干净。”

苏璃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咬了咬下唇，强行压下那股异样的悸动，转身拉开车门坐进后座。

“开车。既然病毒种下了，我就得去收割成果。”

车厢内，她从怀里摸出那本《万骨枯》。

此时此刻，这本古董账本正在发烫。

刚才在地下室里签署的那份“病毒部署成功确认书”，仿佛是一道解封的符咒。

原本焦黑卷曲、几乎要碎裂的账本末页，此刻正泛着诡异的微光。

那些被火烧毁的边缘，竟然像伤口愈合一样，正在缓缓生出新的纸浆。

一行猩红的小字在页面上浮现，字迹狰狞，透着股贪婪的血腥气：

【以敌之血，养吾之书。】

随着这行字的出现，账本边缘那块最大的焦痕竟然真的褪去了一分，露出了底下完好无损的淡黄色纸页。

它在“进食”。

苏璃的手指抚过那行字，触感冰凉刺骨。

用恒晟的混乱和亏损来修补这本账簿，这交易，很公平。

手机在风衣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只有简短的一行字，透着股居高临下的傲慢：

【苏总，万豪茶室，龙井泡好了。

有些“旧账”，李某想和你当面算算。】

苏璃看着那条短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苏氏集团第二大股东，那个一直骑墙观望的老狐狸李董，终于坐不住了。

只不过，这杯茶，怕是早就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