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及西,一缕暖光透过帘子照过来,洒在了亭中人的一袭白衣上,那人长得清秀,眸中透着温柔,“温情唯此间,素衣隐花颜。”说得便是她了。
夏阳兮在亭中坐着,手里摆弄着些许绣了柳叶的香囊,哼着不知已经唱过多少遍的曲子,如此慵懒的模样,曾是让众人倾倒过的,可惜,那些郎儿错付了意,将心放在了这双头莲其一身上。
“姨娘,您这是?”
少年身着一袭月白锦缎长袍,衣襟绣着青竹似是要向外生出来,随风而动,他悠哉悠哉地向亭中走去,些许长发被鎏金发冠高高束起,半批半束的模样倒是显得他温顺起来,生的如此俊秀,若不是那英姿显了他男子的气概,定会迷倒万千翩翩公子。
夏阳兮闻声头也不抬,只顾着往香囊内存下晒过后的花料,垂下的发丝也沾染上了些许香气:“你姨母我啊,新作了一首曲子。”
少年笑得更欢了,蓝灰色的眼眸弯了又弯,蹦到她身旁潇洒地坐下,即使衣袍清冷也镇不住他的活泼好动。
“果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如听仙乐耳暂明啊。”
“你这小兔崽子,这一脉叶怕是不想要了吧,那我就收着了。”夏阳兮无奈地笑着,扔下花料作势便要去打他。
计了那香囊的数,夏阳兮便叫人将剩下的收了起来,唯独留下存着栀子的,转身取出夏阳君的一脉叶,在他眼前晃着。
“姑姑,君儿错了,一脉叶还给我好不好啊?”夏阳君见状立马服软,将那不受约束的双腿收好,端坐起来,双手却在暗地里蠢蠢欲动,钻空子伸向前两天因不守规矩被姨母没收的一脉叶,却扑了个空。
“并非姨母无情,只是我的好君儿实在是让人头疼。”夏阳兮收回他的一脉叶,叹着气抚上额头,看似勉为其难。“若是你帮姨母出力,也是你的一片孝心。”
这一脉叶可是夏阳君出门撒野的稀世珍宝,再者一脉叶没有佩戴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出行不便显露身份,二则是他这情况。而像他这种人尽皆知的少主,怎么会扔下一脉叶,堂堂少主被家主没收一脉叶!他可不想丢人,便勉强应了她。
“今夜浮云城会热闹一番,你去楚清阁请阁主来我这里。”夏阳兮说着便给了夏阳君方才留下的香囊。夏阳君很是不解,握着香囊思了又想:“用一脉叶告知即可,为何要我亲自去请?”难不成……我夏家要家破人亡,姨母想向他们求情?!
她似是听到夏阳君心中所想一般,忍着想要打飞他的冲动,笑了笑:“想什么呢,初愿节乃是整个浮云城的大事,我闵生苑少主亲自去岂不是更有诚意。”
“那我去了,别忘了准备我的初愿礼!”夏阳君将香囊收起来便跑出了闵生苑。
楚清阁与闵生苑距离并不远,若是要欣赏一番美景,这条路可不是最佳选择,还没等到吟诗一首,脚便踩在了楚清阁的石子路上。
院中正在清扫小道的侍从见到他过来,便迎了上去:“少苑主,您是来找我家少主的吧?这可不巧了,方才他带着几个护卫去狩猎了。”
晨云杉是夏阳君的好兄弟,闲来无事便总与他去狩猎品茶,久而久之,晨云家上上下下几乎都认得这位大人物。
“无妨,我不找他,阁主伯伯在吗?”夏阳君往里瞧了许久也不见阁主身影,怕是出门商议要事,暂时不会回阁。
“君儿,寻我有何事啊?”阁主从他身后走过来,看上去比上次夏阳君他们来拜访时还要壮硕许多。“让我猜猜,阳兮让你来找我去闵生苑?”晨云空胸有成竹地笑着。
“对…我…”夏阳君正想回他的话,忽然从阁内传出的歌声打断了他。
“娘……亲?”
“什么……?君儿啊,都过去了,别太难过。”晨云空愣了,哪里有他的娘亲,不是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觉得是他太过思念,幻听罢了。
“啊……好……不想了。”夏阳君有些恍惚了,这曲子,自从母亲失踪后便再也没有听过,可为何,楚清阁内的人会记得这段音律……
“我就不去了,你姨母定是想找她姊妹叙叙旧才想得这么一出,稍后我让湘儿去便是了。”晨云空也是无奈,初愿节邀他?绝无可能,那只是女儿家和孩童喜欢的罢了,与他无关。
夏阳君从腰间取下香囊:“那这个香囊呢?伯伯还要吗?”
“不了,你先回去吧。”晨云空朝他摆了摆手。
回去的路上所有风景什么都不是了,只剩下失神的自己。
“我真的听到了!真的!要说几遍你才信?!”夏阳君吼着砸了身旁的青瓷花瓶。
夏阳兮闻声赶了过来:“君儿,冷静点!闹够了没有!”
“是娘亲!我真的听到娘亲在哼那首曲子!”他哭了起来,就跟当年找不到娘亲时一样无措,一样的撕心裂肺。
“君儿你冷静点,姨母在这儿,姨母会找到你娘亲的,别哭了。”原本生气了的她看到夏阳君颤抖着的身影,心里一阵刺痛,顿时没了脾气,事实上夏阳兮也无能为力,只能将他搂到怀里,拍着他的脊梁轻声安慰。
夏阳君过了许久后才冷静下来,缩在榻上的一角,不再说话。
“好了好了,别难过了,嗯?唤杉儿来和你一起玩吧。”夏阳兮此时已身心俱疲,即使自家外甥长这么大了还是那样难以安抚。
夏阳君没有回应,取下一脉叶传音给晨云杉。现在的他即使再如何肆意妄为都不能将母亲寻回来,索性喊来兄弟,但愿忘了今日之事。
很快,晨云杉便过来了,身后还跟着小妹晨云菡,手腕戴着的铃铛响的清脆。
“阳君!”晨云杉大声向他喊道。
夏阳君用质疑的眼神看着他:“阿杉?这么快?”虽然两家路程很近,但也不至于转身便能看见。
“我和兄长刚才已经到了,就在附近。”晨云菡舔着刚买的糖葫芦,心满意足。
“我说呢,就你这样,还能那么快?”夏阳君看到晨云杉时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那个……大人……可以……可以给我点吃食吗?我……我真的很饿。”正聊着,身后传来一孩童的乞讨声。男孩衣裳满是补丁,却是干净的,布了伤痕的手攥紧衣角,看上去很是乖巧。
晨云菡走到他面前蹲下来,盯着他上下打量着。“你是谁,你的娘亲呢?你为什么要拿着有缺口的碗啊?这里好脏。”
“我……我没有父母,不在这里,我会没饭吃的。”说这话时他像是在忍着那份悲伤的情感,眼角已经有了泪水。
“别哭了,我带你回去。”夏阳君说这话时眸子里流露出的是温暖,字却吐得僵硬,他不知道说这话对不对,夏阳君看不得百姓艰苦,何况是面前才有十岁大小的孩童,但如此贸然行事,恐怕又会让姨母头疼。
那孩子听到这话更是委屈了:“我没有家,回不了。”
夏阳君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堵着,闷闷的……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不像是有家的人啊。
“当然是回我……”
“好啊。”没等夏阳君说完,另一声音又传了出来,是夏阳兮。
夏阳君有些惊讶。“我可以把他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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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