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度玉门关》

原著向BE

师青玄被扔到皇城以后作为凡人的一生

这个世界上总会两个人，虽彼此相爱，但却永远无法在一起

“我这是在哪？有人吗？”昏迷了一月有余的师青玄终于幽幽转醒，举目一望，四下漆黑，不见光也不见人，他掀开锦被摸索着想要下床看看，却因手脚绵软而差点摔倒在地，幸亏煎药的贺玄回来得及时，刚推开房门就见师青玄半仰在床边摇摇欲坠，他闪身过去拦腰将人抱在怀里安安稳稳地放回了床上。

猛然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师青玄本能地想要挣脱，却被人按着坐回了床上，虽然看不见这个人的容貌，但他被直觉支配，固执地认为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明兄。

“你是谁？是明兄对不对，是你吗？明兄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你叫错人了。”贺玄不咸不淡地答道，这话与第一次同师青玄说时别无二致，但他不怕被发现，因为他此时的声音早就和以往截然不同了，做戏当然要做全套，否则以师青玄敏感缜密的心思定能勘破他的伪装。

一听这句话，师青玄心口忽窒，熟悉地感觉涌上心头，颤巍巍地一声“贺公子”将要脱口而出时，他倏然醒过来，不对，这个声音不对，不是明兄的声音。

明兄的声音从来都是清冷的，声线醇厚低沉，甚少埋藏情绪起伏，一如他本人一样的矜傲冷淡，可现在这个声音，跟明兄的声音相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且不说这个声音掺杂的情绪之多叫人难以分辨，单单是声线就和明兄判若鸿沟，他的声线干净清朗，嗓音温润，像天山上被冰雪淬盛的白莲，泉韵琅琅甚是好听。

明兄的声音师青玄断不会听错，可不是明兄的声音他也一定能听得出来，从声音上判断这个人真的不是明兄，可是为什么这种感觉好熟悉，他一靠近师青玄就感到莫名的安心，那他到底是谁？

见师青玄依旧在晃神，紧抿着唇瓣把“贺”字生生刹在嘴边，贺玄于心不忍，可又不得不掐断所有可能的念想，淡漠道：“我不是你口中的明兄。”

师青玄这才知道，原来世间真的有“字字诛心”这个词，一句话就可叫人肝肠寸断。

“那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身边？明兄呢？”眼前不见天光的黑暗叫他心生慌乱，他仍记得之前遭遇了白话真仙的诅咒，想要去找明兄可怎么也找不到，后来便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中。

他还做了一个梦，很美很美的梦，圆了他此生所有的缺憾，穆穆皇皇，在那一刻他甘愿死去，这样就能永远地留在那里，留在风雪夜的柴火里，从此只有热烈。

可是好梦总也逃不过醒来，他得守着单薄干涩的爱，小心翼翼地去靠近那个此生都无法拥有的人，数百年的星霜荏苒，饶是再浓墨重彩的感情也熬不过年久褪色，可他与贺玄之间却依旧峥嵘，这场爱恨纠缠的战争，注定是两个人的单枪匹马。

“你的问题太多了。”冷淡却不冷漠，没有不耐烦，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自述。

师青玄伸手想要去够他的袖子，却只抓到低垂的床幔，“那你先把蜡烛燃上好不好，太黑了，是天还没亮吗？”

“现在是申时一刻。”

“所以，是我······看不见了，对吗？”虽是尾音上扬的语调，可任谁都听得出这其中的毋庸置疑，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之所以说出口，是想等旁人给这件事盖棺定论，也好叫自己彻底死心。

贺玄点点头，随即又想起来师青玄是看不见的，知晓他失明后的这么多天来，没有哪一刻的心痛大过于此，那个笑起来眼睛里住着星星的人不见了。

贺玄被衣袍覆盖的手不自觉地弯曲又伸直，反复数次，才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是满不在乎的强调，他想借此传递给师青玄一些“无所谓、没什么大不了”的潜意识，想同化他的情绪，但却收效甚微。

师青玄明明就坐在他眼前，贺玄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他清瘦的脸庞，可怎么也不敢替他擦掉左眼那滴缓缓而落的泪，他怕轻轻一碰，他就灰飞烟灭了。

在师青玄昏迷的这数十天里，贺玄不止一次地想过等到他清醒过来要怎么跟他开口说失明这件事才能把对他的伤害降到最低，各种各样场景和对话在他脑海里预演了无数次，治丝益棼，越想越乱，没有哪一次是能让贺玄满意的。

无论他拟出一个多么冠冕堂皇的开头，待到铅华洗尽，都无法粉饰师青玄失明这个事实，反倒像跳梁小丑，欲盖弥彰。

关于师青玄知道自己再也看不见时会作何反应，贺玄也预想过很多个结局，撕心裂肺的、哀哀欲绝的、歇斯底里的······却偏偏没想到会以此收尾——没有悲痛欲绝，甚至连大吵大闹都没有，仅仅是流了一滴泪，便祭奠了他曾若秋水的那双眼。

情绪平静，无喜无悲，呆坐在床上努力想向着有光的方向望去，可无论看向哪，都是彻头彻尾的黑暗，他也曾是别人的光，但现在他失去了自己的光。

从知晓自己失明到接受这个事实，前后用了不过一滴泪的时间，一滴泪从眼里聚起到眼角落下，能有多长时间，光的泯灭的刹那而已。

沉默良久，师青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像吞了一斤的铁砂一样喑哑：“如果可以，别让他再见到我。”

“‘他’是谁？”贺玄明知顾问。

“他，是我······”师青玄欲言又止。

“是你的什么人？”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泛白的两瓣唇才微微翕张，吐露出最动听的一句话：“故人。”

是啊，是故人。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在这孤独的洪流中，你仍旧是我最坚贞的故人。

“所以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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