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向BE
师青玄被扔到皇城后作为凡人的一生
这个世上总会有两个人,虽彼此相爱,但却永远无法在一起
日子波澜不惊地淌过,师青玄日复一日地偏安一隅,他看不见日落月升因而没有时间概念,眼睛上终日覆着白布,被剥夺了视觉,于是听觉和嗅觉便愈发灵敏起来。
他能听见昨日黄昏里遥远的狗吠,亦能闻到翌日清晨中被露水打湿的秋桂,那是细雨涓涓的八月人间。
孑孓一人,闲来何事?不过摘松花酿酒,煮春水煎茶而已,师青玄早就习惯了这种孤独,也学会了在无人看顾时很好地照料自己,他知晓院内每一株花开的地方,足迹遍布脚下所有长满皱纹的青砖,他甚至能准确地判断一盏茶的时间到底有多长,因为他曾无数次斟满过一盏茶,微微抿一口,接着放回原处,静待茶凉。
除了熬日子,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除了忆往昔,他不知道还能想什么。
日子一长,他连眼睛是否能重见光明之事也无甚在意,也罢,命数自有天定,流行坎止而已,他这一辈子,已经活得够长了。
师青玄的失眠越来越严重,每次当着贺玄的面闭眼躺下,待他推门出去遂又坐起来,他特意多掌了一盏烛灯在床头,拿贺玄上次给他挑过烛花的细簪拨弄摇曳的烛火,起初总是不小心戳到烛芯,力道控制不住烛火便悄然熄灭了。
后来挑得次数多了,久而久之他即使蒙着眼也能轻巧地挑去多余的烛花,拆掉白布,跳跃的火苗在眼前虚虚地映出一个模糊的光点,但他无论怎么努力始终都无法聚焦,水泽密布的瞳孔依旧清亮,却什么都看不见,那簇火光一直在他脑子里跳呀跳呀,最终力竭而熄,师青玄跟着一起仰倒下去,重重地摔在床榻上,床头的栏杆被贺玄提前用绵软的布裹了好几层,即便师青玄磕上去也不会痛。
师青玄颓然地阖上眼,夜半子时,街上有更夫拔高了音调喊出的苍凉苦音,和着硬木郴子敲锣的哐当声落在他耳里,一反往常枯燥之态竟莫名多出了几分亲切,师青玄捞过一旁的锦被随意搭在身上,哑然失笑。
仲秋的天气已经有些萧索寒凉,秋雨一连缠绵了三日,厚重的阴云一直压在上空,饶是师青玄眼睛看不见也感觉到阴霾压得人喘不上气来,好不容易盼得一个响晴的天,阳和启蛰的好日子,他同贺玄一道用过早饭,便被扶着坐到了桂树下的藤椅上。
“今日天气尚好,你多晒会儿太阳罢,桌上的糕点是冠春园刚送来的糖蒸酥酪和如意饼,你饿了便吃些,暑热有酸梅汤在冰鉴里,你记得莫贪凉,我有事去去就回。”
贺玄思量了一下,他与师青玄相处时日已久,也未见对方发现任何端倪,心里绷着的弦总算能稍稍放松些,话也就不免多起来,不过仍是以叮嘱交代为多,闲话少叙。
“好,注意安全。”师青玄微微颔首,如今他自觉同风公子相处得也颇为自然,少了生分和拘谨但也并不见过分的熟稔与亲昵,分寸拿捏得当,不会令对方感到不适或窘迫。
贺玄离家后师青玄还是如往日般一人坐在树下乘凉,中秋快到了,桂树愈加芬芳起来,偶尔有树叶掉落在他肩膀,他只静坐着不会伸手去拂,怕吓坏了正偷偷啄着他糕点充饥的鸟儿。
不过最后鸟儿还是受到惊吓拍拍翅膀飞走了,因为未闩上的门被人从外面“吱吖”一声推开了,师青玄侧耳细听,步履轻缓,重心很低,想必身量不高也很纤瘦,再分辨一下来者的步长,约莫十八寸左右,师青玄想,应该是个孩子。
果不其然,一道稚嫩的、略显不安的童音在耳边响起,“大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扰的,我的风筝落到你的院子里了,我可以去把它捡回来吗?”脆生生的一句话小孩说得很利索,口齿清晰咬字清楚,遇到生人虽有不安但不见胆怯,是个聪明伶俐的。
师青玄扬起了嘴角,藏在白布后面的眼睛也跟着眯成一弯钩月,他尽量把声音放得温柔,显得平易近人一些,“没关系的,你自己去把它捡出来吧。”
得了应允的孩子乐不可支,蹦蹦跳跳地去捡风筝,风筝垂挂在西南角的两棵翠竹上,小孩蹦了好几次也没够着,无奈之下绞着衣角,一步步挪到离师青玄有半丈远的地方站定,哀求地开口:“大哥哥,风筝挂在竹子上了,可是竹子太高了我够不着,你能帮帮我吗?”
师青玄愣了一瞬,这还是自他失明以来第一次体会到自己还有价值,哪怕是帮一个孩子捡风筝,也叫他重新拾起了活着的意义。
这样的认知使师青玄干枯已久的心忽然间像涌进大量新鲜温热的血液,暖得他整个人都笑意盈盈,纵然不见眉眼,但那里定然也溢满温柔。
“可是哥哥的眼睛的看不见,要怎么帮你呢?”
小孩也迟疑了一瞬,似乎是在思考,片刻后如醍醐灌顶般兴奋地叫起来,“我可以做哥哥的眼睛啊。”
只这一句话,竟叫师青玄无端地有些感动,他怔愣了一会,被小孩的呼唤唤回神智。
“可以帮我吗哥哥,我愿意做哥哥的眼睛。”
“当然可以啊,就这么说定了。”师青玄笑眯眯地说道。
小孩子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敏锐,他不懂大人之间的那些机关算尽和暗流涌动,所以判断是非善恶的唯一标准就是待他好与否,待他温言温语肯帮他捡风筝的就是善,反之即为恶,在他的认知里世界就是非黑即白的,对他好便是善,因此他认定师青玄是个好人。
何况师青玄身上本就自带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敛去愁绪与旁人说话时总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加之他刻意温柔地同小孩说话,更叫人容易放下戒心,想和他再亲近些。
小孩迈着小短腿吭哧吭哧地跑到师青玄跟前,抬眼打量了一下他眼前这个长身玉立的哥哥,鼓起勇气小小的手钻进师青玄半握着的掌心里,师青玄回握住,大掌包住小孩的手,“现在可以领着哥哥去捡风筝了吗?”
“好呀好呀。”小孩很细心,照顾师青玄眼睛不便,也不再蹦蹦跳跳地走路,而是每一步都迈得很慢很稳,生怕师青玄摔着。
“哥哥,你知道吗,这个风筝是我爹爹给我做的,是一只很漂亮老鹰呢。”
师青玄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用“漂亮”二字来形容老鹰的,不由得失笑,小孩感受到他的笑意,叽叽喳喳地说得更欢实了
从院中桂树下走到西南角的翠竹旁的路不远不近,刚好够师青玄听完小孩语无伦次的一番自我介绍。
原来他竟是与风宅仅一墙之隔的容府家的小孩子,名叫容烨,是容府目前当家人容老爷的小孙子,今年才六岁半,开蒙得早,在家里教书先生的指导下已读过四书,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胆子大不认生,和小镇的孩子们都玩得来。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哥哥姓师,师傅的师,名青玄,是······”
师青玄的话还未说完,小孩便急急打断道:“我知道,我知道。”
“一定是天地玄黄的‘玄’,溪上青青草的‘青’对吗,对吗?”
师青玄伸出手摸摸容烨的头,道:“小烨真聪明。”
小孩字都愿意听夸奖的话,容烨咯咯笑起来,摇晃着师青玄的胳膊让他帮忙把风筝从竹枝上拿下来。
“左边一点,快了快了,在往上一点,青玄哥哥你再探探手。”
师青玄够到风筝边缘的一瞬间,小孩乐得拍手,捧着失而复得的风筝当宝贝似的亲了一口,还不忘冲师青玄脆生生地道谢:“谢谢青玄哥哥,你真是个好人。”
不是的,师青玄在心里默默拒绝了这个称赞。
他哪里算得上好人呢,身上背着命啊,他真的糟糕透了。
小孩感受到师青玄情绪的低落,拽着他的手左右晃,“哥哥为什么不开心啊,是因为容烨要走了吗?”
师青玄收起外泄的情绪,蹲下来摸摸容烨的脑袋,“是啊,容烨捡到了风筝就要走了,又剩下哥哥一个人了。”
“哥哥你不要难过。”容烨小大人似的拍拍师青玄的肩膀,安慰道:“咱们两家隔得这么近,我一定会每天都来看哥哥的。”
“真的吗?”
小孩努力点头,还扯着师青玄的手要和他拉钩,师青玄哭笑不得,他都多大了竟还要玩这样的游戏,不过还是很配合地和容烨一本正经地钩了小指,承诺在院里等他来看他。
贺玄当晚回来时,便觉察出师青玄的情绪明显要欢乐很多,不似之前的如水般平静,脸上也有了笑模样,连饭都比平日多吃了半碗,但他什么也没问,他快乐就好,他有很久都没见他笑过了,明明他从前是最爱笑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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