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向BE
师青玄被扔到皇城后作为凡人的一生
这个世上总会有两个人,虽彼此相爱,但却永远无法在一起
贺玄本就掌水,照顾师青玄洗头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他施了法术使木盆里的井水瞬间变得温热,一旁的师青玄也早已将束发带取下,青丝垂落在侧,月牙白的锦缎藏进乌黑的头发里若隐若现,当真一副绝色。
这张脸,饶是再看上几千年贺玄觉得自己也不会生厌,师青玄的脸秀气却不显女气,人虽瘦削但并不单薄,相反,颀长的身形和纤细的腰身反而使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轻盈之态,配上那双纤尘不染、黑白分明的眸子,澄澈清明就好似一泓潋滟的秋水,整个人都熠熠生辉起来。
“你过来,我给你洗。” 贺玄连声音都比平时温柔许多,生怕吓坏了这个误闯人间的小精灵。
“那便有劳风公子了。”
温热的水顺着贺玄的指尖流进师青玄的头发里,每一根发丝都得到了悉心的照料,灵活的手指穿梭游走在头发之间,指腹按摩头皮的力道恰到好处,贺玄拿起一旁的百花皂打在掌心,双手交错摩擦至起了泡沫才将其揉在师青玄的头发上。
“风公子,百花皂很难买吧?”
以师青玄曾经无数次游历人间的经验来看,百花皂原料珍贵、做工复杂且难以长时间保存,故而市面上流通的百花皂十分稀少,哪怕找到了,它的价格也非寻常百姓家能够承受的。
“为什么这么说?”
师青玄把原因同贺玄细说了一遍,“所以,你是在哪买到的啊?”
“就是镇里一家胭脂铺子,老牌子了,叫千香阁。”
“千香,千香。”师青玄重复了两遍,遂玩味地笑笑:“名字起得倒是还蛮大胆的。”
“千香阁是安阳镇最有名的胭脂水粉铺子,连陵洲城里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都愿意来这儿买东西。”
“有机会我也想去看看。”
“好,过几日便带你去。”
皂角在头发上揉搓的时间过长,木盆里的水已经有些凉了,贺玄指尖微动便使得盆里的水腾空而起,等落在师青玄头发上时已经重新变温,水流倾泻的速度和大小被控制得刚刚好,细密的水流冲刷掉皂角的泡沫,露出发丝原有的乌黑发亮,贺玄拿起晾衣绳上搭着的一大块绢帕覆在滴水的头发上,师青玄顺手接过自己擦起来,仍不忘向贺玄道谢:“多谢风公子。”
晚上吃罢饭,贺玄给师青玄屋里的桌上添了一壶冷茶,师青玄还坐在桂花树下的藤椅上贪凉,仲秋的傍晚凉风习习,消解了一天的闷热。
等他慢慢摸索回内室时,天色已经黑尽了,贺玄正在挑灯,屋里的各个角落都放置了几盏烛火。
贺玄仍记得,师青玄怕黑,纵然现在看不见,但烛火跳跃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细微声响总归能给他带去一点安全感,明亮的火焰呈现在他眼里模糊的点影也能带给他一丝慰藉。
“对了风公子,这烛火既然燃起来了可否不要再吹灭?”他进门便闻到了烛芯燃烧时散发出来的那股并不浓烈的味道。
“你放心。”简简单单三个字,却叫师青玄蓦地心安。
“咣当。”是茶壶翻倒的声音,紧接着便响起了茶杯撞击地面发出的清脆的声响,在空荡的室内显得格外破碎揪心,连烛火都跟着晃了一晃。
“你怎么了?”贺玄急忙跑到师青玄跟前。
原来刚才师青玄想要喝口茶,轻轻摸索着茶壶刚倒满还没喝进嘴里,谁知在放回茶壶时宽大的衣袖不小心扫到茶杯,茶水洒了一身不说,茶杯也掉在地上摔碎了。
贺玄仔细检查着师青玄身上有无被划伤的地方,见他安然无恙长吁一口气,“人没事就好。”
“你站那儿别动,小心割伤脚,我来收拾。”
“我怎么什么都做不好,风公子,我是不是很没用?”
贺玄捡茶杯碎片的手一顿,再抬头时师青玄蒙眼的白布已经泅湿一片,他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一样无助地杵在那儿,肩膀有细微的抖动,哽咽声被压在嗓子里倔强地不肯外泄,固执得让人心疼。
贺玄轻轻拍拍他的后背,像哄孩子那样以此传递力量,“不是,青玄。”他叫他的名字。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
贺玄知道,打碎茶杯其实只是一个契机,真正使师青玄崩溃的并不是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是失明以来发生在他身上所有的细枝末节,每一根不以为意的稻草不断累积,终于压垮了千斤重的难过。
爆发出来也好,省得憋在心里早晚会憋出心病来。贺玄正等着师青玄眼泪的泄洪,甚至贴心地把拭泪的手帕都备好了,却没成想换回师青玄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抱歉,刚才失态了,现在已经没事了,无须担心。”
贺玄安慰的话被扼杀在嘴边,他想要摸摸他脑袋的手停滞在半空中,随后又尴尬地收起来,“我担不担心是小,若是让你那位故人瞧见你这副样子,他定然会担心的。”
“他,真的会为我担心吗?”师青玄喃喃自语,所幸他也不需要得到谁肯定或否定的回答。
“你累了,我扶你去床上休息吧。”
师青玄颔首,借着贺玄手臂的力气一步步挪到了床上。
“既然没事了便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有事记得摇铃。”
贺玄给师青玄准备了一个小铃铛,和自己定了血契,只要师青玄有需要,可以随时摇响这个铃铛,无论贺玄在哪,总能第一时间回到他身边。
“风公子,能麻烦你帮我剪一下烛花吗?烛火——”
“不亮了。”
贺玄知道师青玄晚上从不灭烛,寝宫里向来都是一片烛火摇曳至天明,他失眠时最常做的事就是剪烛花,一身罗绮天青色的轻绫,走起来的袖风总是会不小心吹灭几盏烛火,剪烛花的金剪子是师无渡特意请人为他打造的,小巧玲珑,溶溶金色,垂眸仔细挑去多余的烛芯,烛火便可恢复原来的光亮。
贺玄又没有金剪子,四下环顾屋里也没什么尖且细的东西可以临时充用,不经意间瞥到坐在床边的师青玄时,贺玄有了主意。
师青玄刚洗完头发不久,还是处于半干不湿的状态,所以没有挽成高束的发髻,只是用一根簪子随意地把青丝盘拢在脑后不至于散乱。
这根玉簪不似女儿家常用的那般纤细,而是稍有圆润饱满之意,通体温润触感光滑,在烛火的映照下竟有涓涓流动之意,贺玄再一次对谢怜的眼光感到叹服,他哪里懂这些,师青玄现在所用的一切都是他托谢怜帮着打点的。
“你莫要动,借你发簪一用,屋里找不到挑烛花的剪子。”
“有的,神龛旁边有一块白玉汉砖,剪子就在那儿,我······”
用了数百年的金剪子,每次挑完烛花师青玄都会把它妥帖地安置在那里,从来没有找不到的时候,然而现在,连烛花都看不到,要金剪子有何用呢?
“抱歉,我刚刚说顺嘴了。”
这儿又不是风师殿,哪来的什么神龛和白玉汉砖。
贺玄刚要拔簪子的手一顿,淡淡道:“无妨。”
没了发簪束缚的青丝倾泻而下,乖顺地伏在师青玄后背上,散发着阵阵皂香。
贺玄努力回想师青玄以前剪烛花的样子,有模有样地学他先轻轻拨弄一下摇曳的烛火,之后快速地将其中多余的烛芯挑落,末了细簪穿过跳跃的火焰将其撩得更旺,“你方才所说,是你以前住的地方吧。
”
“嗯,我在那里住了很多年。”师青玄将“很多年”三个字咬得很重,生怕旁人听不出这其中的分量。
贺玄看着他毫不设防地倚在床尾,双腿自然垂落前后悠悠地晃动,活了这么大岁数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贺玄无声地笑笑。
“那里肯定很好吧?”
“是很好。”
“因为那里,有很好很好的人。”
这话说的是谁贺玄可以听出来,但风照只能装作不知道,“那个人对你也一定很好吧?”
“不是那个人,是那两个人。”师青玄的口吻突然严肃起来,纠正了贺玄的错误。
贺玄在师青玄看不见的地方捏紧了手里的发簪。
“风公子若有兴趣的话,来日不妨听听我的故事吧,它真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呢。”
“好,今天已经很晚了,你先休息吧,明早我来给你挽发。”
贺玄放好发簪便推门离开了,他怕自己再待下去情绪就会失控,面对着再次对眼前事一无所知的师青玄,他竟有些无所措手,师青玄所托付给他的爱和信任永远是他最柔软也最不设防的肋骨,百年前是,百年后仍是,贺玄是,风照亦是。
说来其实贺玄私心里也想听听师青玄的故事,听听在他的口中会塑造出一个怎样的自己。
贺玄在师青玄屋外驻足许久,桂花吵吵闹闹地开了满枝头,香气在寂静地夜里格外浓郁,似琼浆般绚烂浓稠,他深吸了一口气,透过纱窗看见师青玄屋里依旧跳动的烛火,好像听见了噼里啪啦炸响的烟花。
他摇摇头,将淤积的情绪赶走,脑子清明了一点才发觉不妥,师青玄突然邀请他听故事,会不会是已经发现了什么?难道是对他风家公子的身份有所怀疑?
虽说自己在他面前扮演的依旧是风照的角色,但难保朝夕相处间他自己不会露出什么马脚,正因如此,贺玄为了避免出现破绽,他已经在尽可能地远离师青玄,除了一日三餐和必要的交流外,他尽量减少同师青玄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只要次数少了,那么被勘破身份的危机也就变得渺茫。贺玄敲敲脑袋,仔细回想了一下从师青玄醒来后两人的点滴相处,但却毫无头绪。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贺玄开始动摇,或许师青玄只是有太多的心事积压已久,想要单纯地找个人倾诉一下也说不定,他只是恰好需要,风照只是恰好出现,仅此而已,贺玄下了定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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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