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向BE

师青玄被扔到皇城后作为凡人的一生

这个世上总会有两个人，虽彼此相爱，但却永远无法在一起

中秋这天一早卯时刚过，师青玄便起了，院里的秋桂挂满了晨露，氤氲出袅娜的花香，师青玄深呼吸了几口，顿觉身心舒畅，隔壁贺玄的房门还关着，也不知道起了没，他这样想着于是伸手叩了叩门，“风公子，你起了么？”

屋内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未闻，师青玄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你还在吗？”回答他的只有桂树上的早起的鸟鸣，这一大早的人去哪了？也不知道说一声，师青玄泄气地垂了手转身要走，冷不防迎面撞进一个微凉的胸膛，他捂着脑门吃痛地低呼了一声，“唔，吓死我了。”

“怎的走路这么不当心？”贺玄也对这猝不及防的“投怀送抱”吓得不轻，幸亏他及时反应过来，虚抱着师青玄的身体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站稳。

师青玄靠在他怀里晕头转向地被带着踉跄地迈了好几步，等到终于站稳时他才反应过来眼下两人这个姿势实在是有些······暧昧，感受到抱着他的人同样僵硬又不知所措的身体竟叫他兀自先红了耳根，微微挣扎着要从这个怀抱里退出来，好在贺玄手里拎着东西，抱他时也是虚虚地半搂着，他轻轻一挣，便离开了这个微凉却令人无比安心的怀抱。

贺玄似乎也意识到了尴尬，他买完早饭回来，身上还带着湿凉的晨露，刚进院里就看到师青玄站在他房门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打算过去问问，还没来得及开口竟先把人抱了个满怀，一低头瞥见师青玄原本葱白的耳垂现下泛着朱砂一样的红，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定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幸而师青玄眼睛看不见，不然必定是要两个人相顾无言赧赧一阵子了，于是连忙后退了一步，松开绕在师青玄后背的双手，离他远了些。

“咳咳，那个，谢谢你啊，否则我定然是要摔了。”师青玄难得有如此捉襟见肘的时候，连绞着衣角的手指都莫名有些憨态可掬，贺玄无声地勾起了嘴角，故作严肃道：“无妨，下次记得小心些，别摔着自己才好。”

师青玄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贺玄拉着他的袖子走到石桌旁坐下，把早饭一一摆好，“快吃吧，耽搁了这许久，也不知道凉了没。”

师青玄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魔咒，像个提线木偶一样魂不守舍，让他吃饭就闷头吃饭，拿起筷子戳了个包子就往碗碟里蘸，贺玄一看那碗碟里哪里是蒜蓉酱，红彤彤的泛着油光分明就是辣椒酱，再一看师青玄的包子马上就要掉进辣椒酱里了，他只好哭笑不得地拿起自己的筷子拦住了师青玄。

师青玄呆呆地抬头看他，尽管隔着一层白布，但迷惑不解的意思不言而喻，贺玄无奈道：“你清醒点，蒜蓉酱在你右手边，我不是刚跟你说过吗？”说着便用自己的筷子把师青玄还停滞在半空夹着包子的筷子拨到了蒜蓉酱那边，“好了，现在可以吃了。”

师青玄像被下了蛊一样地蘸了酱，咬了一口包子细细咀嚼，脸颊一鼓一鼓的煞是可爱，嘴角还沾了点酱料而不自知，一口接一口吃得欢喜，贺玄没留神看得便痴了些。

他也只敢趁人失明的这段时间揣着讳莫如深的心思，光明正大地将炽热的眼神流连徘徊在这张他看了数百年却从未生厌，至今再看每一眼都依然会令他骇心动目的脸上。

他也只敢如此了，毕竟他连磊落地承认自己身份的勇气都没有，朝夕相处在一个屋檐下的这些时日就像是偷来的，但偷来的东西从不真正属于盗窃者，因而随时都会有被动地物归原主的那一天。

贺玄怕极了，他怕上天会把这场镜花水月收走，所以几乎每晚都会在噩梦里醒来，梦见他现在触手可及的一切原来都是自己的痴心妄想，那种抱石投井的坠落感常常令他喘不上气儿，冷汗早已浸湿枕畔。

他只有披衣下地，捏个诀闪身坐在师青玄床侧，看着那张令自己魂牵梦萦许多年的脸，悄悄攥住师青玄的一截衣袖，直到手心里被属于师青玄的东西填满，方能确定此刻的真实，才敢相信上天终于肯发善心眷顾了他一次。

他挑起师青玄散落的青丝放进手心里，双手合十，像无法被神明承认的信徒，一次又一次执着地为自己的神明心动，这场夜半时分的虔诚而无望的祈祷，隐秘且盛大，它盛开于每一个师青玄酣眠的夜晚，凋零在每一个东方破晓的清晨。

“谢谢。”贺玄轻声说。

谢谁呢，是谢眼前人慷慨地赠予他这一段与世隔绝的光阴，还是谢上天大发慈悲圆了他沉寂百年的梦，谢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师青玄还在他身边，是什么身份也不重要，数百年的时光悠悠晃过，哪还来的什么沧海桑田，贺玄不贪心，他只要这一刻的真实，足矣。

师青玄兀自吃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日坐在他对面的人似乎并未动过筷子，“风公子，你怎么不吃啊？”

“你吃吧，我不饿。”

“不饿也不能不吃早饭啊。”师青玄说着便将自己碗碟里的包子夹给了贺玄，他看不见贺玄碗碟的位置，只好把筷子举在半空中等着，大有贺玄不吃他就不放手的架势，贺玄无奈地笑笑，只好接过他的包子吃下去。

师青玄听见对面的咀嚼声很大，终于心满意足地开始继续和自己碗碟里的食物作斗争。

这厢贺玄已经撂下了筷子，从怀里掏出绢帕擦了擦嘴，抬头便看见师青玄嘴角还挂着那滴酱汁，便将绢帕翻了个面，鬼使神差地凑上前轻轻地替师青玄拭净，刚触到那人的嘴角时原本咀嚼的动作一滞，整个人愣在那也忘了要躲开，贺玄低声道：“嘴角沾了东西，你莫要动，我给你擦干净。”

贺玄一下一下擦得很温柔很仔细，像在呵护什么稀世珍宝，任谁都能察觉出他动作里的怜惜与珍重之意，师青玄胸口闷闷的，白布覆盖之下的眼尾洇出些许湿意，他没有动，只静静地坐在那儿，承受这份难以宣之于口的关怀。

“谢谢。”师青玄道，声音嘶哑得像灌了千斤重的铁砂，贺玄问他要不要喝点水顺顺，他摇摇头，道一句无事，便低头沉默地将碗里剩下的白粥尽数咽了。

“我今日还要出去一趟，不过你放心，月圆之前我会赶回来的，你有什么想吃吗，我一并给你带回来。”

“其他倒还好，只是近日格外馋些芙蓉香饼，也不知道这安阳镇上有没有卖的。”芙蓉香饼是从前师青玄最爱吃的糕点之一，说起来这个人间美味还是贺玄推荐给他的。

贺玄好爱甜食，每次和师青玄两人溜到人间酒肆大快朵颐时，必定要点多半桌的糖糕酥饼之食，吃的多了自然就挑剔了些，可这芙蓉香饼却依旧能在一桌子花花绿绿、甜糯可口的糕点中一枝独秀，自是有它独一无二的口感，难得不喜多言的贺玄在第一次吃它便忍不住向师青玄大力推荐，惹得远在神庙处理百姓祈愿的师青玄在通灵阵里急得跳脚也吃不上一口，不过还算贺玄有心，知道给师青玄打包带回来一些解馋，谁知师青玄竟也格外偏爱这个口味，此后芙蓉香饼便成了他佐餐的必备菜品，一直到改换命格东窗事发，师青玄穷困潦倒吃不起了才罢休。

可眼下师青玄说出这话却不得不叫贺玄惊掉了下巴，他险些以为自己又在无意之间露出了马脚才让师青玄再次试他一试，但当看见师青玄一脸期待又略带不安的模样，也让贺玄怀疑是否是自己多心。

师青玄等了许久也不见贺玄回话，还以为这个要求叫他为难，遂道：“若是不方便就不买吧，随便买些月团回来吃吃就好。”

语气虽然在尽可能地掩饰失望和沮丧，但声音里的故作逞强是骗不了人的，贺玄不忍看他受委屈，连忙道：“没有不方便，我刚刚只是在想，买多少比较好。”

师青玄闻言瞬间雀跃起来，“真的吗，能买到吗？”欢喜之意溢于言表。

“安阳镇里怕是没有。”

师青玄的嘴角立马耷拉了下来，贺玄觉得有趣好笑，便想再逗逗他，遂卖了个关子，“不过——”

“不过什么？”

“我今日去的地方有些远，途径陵洲城，那里盛产芙蓉，应该会有的吧。”

“太好了，那我等你回来。”

贺玄笑笑，算是应了他的约，站起身来拂了一下袖子转身离去，刚走到大门口，便听得师青玄叫他。

贺玄脚步一顿，缓缓回头，那人站在晨光里，一袭白衣熠熠风华，正在冲自己挥手，他说，你一定要回来陪我过中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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