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城的夜晚就像一座鬼城,或许是这老旧城区的构造问题,程闶看着身后经久未修的房屋,觉得更像电视里那种鬼屋的装饰。
那个讨厌的家伙还没走。
他用余光瞄了眼阮绥之,他早就掐灭了烟,原本靠着薄荷烟香提神的程闶突然起了困意。
终于有一辆空车的的士路过,阮绥之停手拦下了车。
他拉开车门,头也不回的直接钻了进去。
程闶舒了一口气,但是当凉风窜进了他的脊梁,他突然意识到他身边要连一个活物都没有了。
说实话他还真觉得有点害怕。
就在他以为这辆的士要扬长而去的时候,后车的车窗降了下来,阮绥之那张年轻貌美的脸在这黑夜中格外耀眼。
“上车。”他扔下了两个字。
程闶一愣,站了起来,但是觉得小腿突然传来一阵酥麻。
糟糕,蹲了太久了,腿麻了。
阮绥之见他没有迈步的反应,面容一沉。
“再不上来就不带你走了。”
程闶想要控制自己的腿听从大脑指挥,但是他实在腿麻的有些难以行动。
“管吃吗?”他还是大胆问了一句。
“少废话,到地方再说。”阮绥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当他从车窗里看见那小子蹲在路口的可怜样,心中的善心一下子被激发。
留这个油头小子一个人在这里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不过......
他没有继续多想,直接让司机师傅等了等,摇下车窗等那个小子上车。
但是这个小子很显然不识好歹,又或者对他有所戒备,只是站起来并没有打算上车。
“我数三个数,不过来我就走了。”
“三。”
“二。”
“等等!”程闶咬了一下唇,“我腿麻了,能来扶我一下吗?”
原来是这个原因。
阮绥之脸上的嘲弄和轻蔑融为一体,他虽然脸上的表情很绝情,但还是下车将程闶扶到车旁然后生硬的塞了进去。
他对陌生人可不会怜惜那么多,再加上这小子对他还充满敌意。
“师傅,钻石时代。”
阮绥之报了一个地点,师傅哼了一声踩着油门飞速驶去。
程闶原本就没有吃饭,再加上被冷风吹的头蒙,一坐快车就又些晕。
阮绥之看出了他脸上的难受,消瘦的脸蛋虽然白净却有些营养不良。
“会喝酒吗?”
他想着他说自己已经成年了,就多嘴问了一句。
自己原本要去的就是夜总会,不知道这小子习惯不习惯那种氛围。
“会喝一点吧。”程闶原本就腹里空空,大脑也跟着放空,对于阮绥之的询问他并没有很认真的考虑。
程闶揉揉肚子,突然晃过神,“你想对我做什么?”
他警惕性还是很强的,只是饿过头了,对于刚刚阮绥之的邀请没有考虑就答应了,他以为他是带他去吃饭的。
阮绥之的右手中指不知道何时带上了一枚银戒,款式简单低调。
他另一个手转动着银戒,语气不温不火,“我不是变态,对你没什么想法,不过你刚刚蹲的那个地方倒是有变态,你要是不想去我可以给你送回去。”
程闶不知道为何,对眼前这个男人虽然面露敌意,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多恐惧,相反,他对这个陌生的男人甚至产生了信赖。
他摇摇头,稍微摁下车窗,迎面的冷风刮在他热的通红的脸上,他才终于呼吸顺畅。
大概行驶了二十多分钟的路程,车在宏城中心最繁华的都市街道停下。
即使已经快要凌晨了,最繁华的地带依旧灯火通明,来往的人皆是这个城市最年轻的血液,程闶从未见过这么热闹的夜晚,譬如他刚刚看见一个穿着露脐装的辣妹从身边走过,沁入鼻腔的香水味跟家里那个女人用的廉价香水完全不同的味道。
令人贪恋的果甜味就仿佛口里含着的糖果一般上瘾。
程闶只在白天来过这个地方,还是跟着师傅修水管的时候,自从师傅搬离了宏城,他没有人脉自然也不到这片地域的生意,只在老城区那一片揽活。
算下来也半年多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了。
之前白天来的时候也没有觉得多热闹,没想到夜晚竟然还有如此丰富的景象。
阮绥之对这已经见怪不怪,他走在这人流之中仿佛耀眼的璀星,夺目而迷人。
程闶差一点就以为阮绥之是哪个贵家的花花公子,但转念一想他不过就是个馄饨摊的小老板。
“跟紧我,丢了可就没饭吃了。”阮绥之冲着他一笑,程闶突然觉得自己心头一颤。
那种饥饿感正在慢慢散去,他被灯红酒绿扰的眼花缭乱,看着小心替他拨开人群的男人,他竟萌生一丝心动,但那种奇异的想法就被他自己否定了。
他带他停在一家招牌前,金属质感的大门并没有在这各种风格都迥异的街上显得很出众,甚至程闶不仔细看都没有认出“钻石时代”四个大字。
这是整座宏城的顶级会所,并不张扬的外装修其实内涵着更加奢华的低调。
阮绥之搬弄着手指上的银戒,然后从兜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舞。
程闶安静的站在他身后,对于吃饭他已经没有那么期待了,此时更新奇的事物吸引了他全部的眼球。
金属质感的门被人推开,穿着黑色正装的男人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彬彬有礼的对着阮绥之说:“阮先生,这边请。”
程闶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他听见那个男人叫他面前的那个男人“阮先生”,这才想起来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这个男人的名字。
真是太大意了,万一被人骗了他连骗子的名字都不知道。
穿着正装的男人脸上的笑让程闶有些尴尬,只见他巴巴的等着阮绥之迈开步子,但是阮绥之站在原地毫无动的意思。
服务员略显尴尬,当他瞄见阮绥之身后站着的年轻男子时,只用了五秒打量他身上的穿着,眼中的鄙夷淋漓尽致。
这张生疏的面孔和这寒酸的穿着让他单方面给他化为了低等级消费者,而他自然选择盲目的忽略了阮绥之蓝灰色棉衣上沾染的油渍。
阮绥之听见里面传来音乐的律动声,他似乎能辨别出里面正在播“Famous”这首歌。
他扯了扯袖口,无视了服务员的示好,对着身后的人说了句:“进去吧。”
程闶小鸡啄米般点头,服务员似乎没想到两人会认识,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
他对程闶眼里的那丝鄙夷瞬间消失殆尽,要知道能跟阮先生攀上关系的人定然不是小人物,他在这里干的时候也不短了,对于划分客户等级来说还是有很强的判断能力的。
但因为阮绥之的一句话,他差点坐下来重新怀疑人生,难道有钱人家都喜欢把自己打扮的很寒酸吗?
舞池中央婀娜的身姿成为“钻石时代”靓丽的风景招牌,室内的装潢可谓是金财阔气,庸俗又华贵。
“哇,这里好多人啊。”程闶终于发出了感慨,小小的语调中有些激动。
“你没来过这里?”阮绥之以为这小子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通过他刚才的套话和试探,这吸烟喝酒的小子如果不是属于叛逆期,估计就是天生性子野。
程闶有些羞愧,但还是老实说了实话,“我以前还不知道晚上有这种地方。”
阮绥之面带笑意,停在了一间包厢前面。
A366。
程闶在心底念了一串这个数字,看见服务员先行一步替他们打开了门,半鞠着躬迎他们进去。
他突然有些心神不安,屋里的光线要比外面的厅堂更加微弱,他仅凭声音能稍微分辨出里屋的人并不多。
从门缝中窜进鼻中的烟酒味让他感觉有些头晕。
他还在犹豫要不要跟着进去的时候,阮绥之直接拽着他的袖口给他揪了进去,但还好他挡在了他前面。
“老阮啊,等你半天了,你可算来了。”开口的男人正端着精致的小方酒杯往嘴里灌酒,五颜六色的灯光打在头发的发胶上,年龄看似有二十七八。
程闶不敢吭声,他看着挡在他前面的男人,个头足足比他高了一个头。屋里的暖气很足,即使这样他还是紧了紧自己的灰色旧大衣。
阮绥之被光晃的有些不舒服,他眯着眼,“艾洛呢?他叫我过来的。”
“呵,那小子跟叶子刚酒喝猛了,正给卫生间吐酒呢。”应答他的男人是他多年的兄弟,叫裴风,此时当他放下酒杯看见自己兄弟身后陌生的男子,脸上的笑忍不住有些变味,“呦,这么久不见交新相好了?”
原本只是朋友间的打趣,但阮绥之显然有些不大高兴,他将程闶拉到沙发的一边,那个地方距离中心乌泱地带最远,顺手将棉衣一脱,里面规整的穿着白色的衬衫。
程闶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阮绥之将脱掉的棉衣塞进他手里,又将衬衣最顶上的领口解开,露出性感的锁骨。
“替我拿着。”
阮绥之在黄绿光线的直射下,那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那双狭长的眼眸藏着令人沉沦的美丽。
程闶差点忘记自己本来的目的,他乖乖点头,接过他递来的棉衣。原本屋里的温度就要比外界高,他身上穿着厚衣服又死死抱着阮绥之的外衣,整个人温度急剧升高,他觉得自己额头都开始冒汗了,一种疲惫的倦意迎上脑门。
屋里加上他满共只有四个人,坐在裴风旁边的男人从他进门起就一直低头玩手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阮绥之将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接过裴风递给他的一杯白酒,一饮而尽。
许久未接触的那种喇喉感让他觉得头脑清醒,他问裴风身旁的男人,“周叶,艾洛那小子是不是又惹事了?”他原本就想着自己是过来收拾烂摊子的。
周叶终于合上了手机屏幕,抬头看着阮绥之,他细长的眼眸被框在四四方方的镜框里,整个人看起来跟这酒醉灯迷的场景十分不相符合。
与这个地方不融洽的还有坐在角落里被无视的程闶。
“你等他自己给你交代吧,这事儿我们可不好意思开口。”周叶笑笑,坐的如同陪同客户应酬一般规矩。
“这小子...”阮绥之叹了一口气。
裴风正用银叉扎起水果篮里的葡萄,用余光扫到程闶坐立不安的身影,他才发觉阮绥之有意无意的回避了他刚刚的问题。
“老阮,你还没给我们说那小男孩是谁呢?”他仔细打量了一下程闶,这种凌乱的暗光下他也看不清他的长相,但从他刚刚捕捉到的细节看来,这男孩儿看着有些...脏兮兮的...
阮绥之坐到沙发上,语气平和,“刚刚路边捡的,我也不知道叫什么。”他说完,抬起眸子看向程闶,“喂,小孩儿,你叫什么?”
程闶似乎察觉到带自己来这里的男人似乎不止馄炖摊老板那样简单,因为他看着这屋里墙上镶嵌的装饰似乎用的是真金实银,能来的起这种地方的人怕是真正的非富即贵。
但是还没等他思索出个所以然,就被这群叫他“小孩儿”的男人们盘问了。
“程闶,高门有闶的闶。”他气焰在这种地方低了许多。
裴风咧开嘴笑,“怪我没文化,这闶字怎么个写法还是不知道。”
周叶哼了一声,没有搭理他。
阮绥之点头,“还没有告诉你我叫什么。”
裴风:“卧槽,我想着你骗我呢,合着你俩都不认识,好家伙,这年头还流行在路上捡小朋友,老阮你这回是打算从小教育啊。”他装作一脸吃惊,实则等着看好戏,“这要安老一辈的那群人说,这小孩儿岂不是你童养媳。”
裴风这话说的程闶一愣一愣的,到底什么情况,他进入了个什么奇奇怪怪的局,怎么自己就突然成别人的童养媳了?
阮绥之抿着酒杯,谁都没有注意到他嘴角微扬的笑,他的语气没有任何的变化,“也不算小了,已经成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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