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欧可欣起身的时候,穆青已经洗过澡换上了一件蓝色的西装,精神也明显好了不少。
半岛酒店的方桌不大,欧可欣倒很乐意和穆青并排挤在小方桌前吃早餐,她把一块干乳酪丢进穆青的餐盘里:“这个不好吃。”
“你对金主可太放肆了,”穆青把乳酪推到盘子的边缘,“这样下去怎么取信于人。”
“你不是那种把女人当玩物的人,我也不是胸大无脑的拜金女明星。”欧可欣用膝盖在桌下碰了碰穆青的腿,“所以要稍微调整了一下人设,你是一直追求我的痴情富豪,现在终于有机会备胎转正。”
“欧女士,很荣幸您来参加我们的秋拍,我是佳士得大中华区的投资经理洛奇·费顿。”来人是个金发碧眼的老外,一口流利的中文,穿着西装三件套,“虽然时间仓促,但如果您也带了拍品,我们和我们的顾客都会十分欢迎。”
欧可欣起身笑着与他握手,穆青却依旧坐着。
“您好……这位就是您的……”
“我的未婚夫。”欧可欣马上说,穆青心里咯噔一下,这剧情推进的速度实在欠妥。
“幸会,”费顿十分礼貌微微躬身,穆青才不情不愿的伸出了右手,好在费顿涵养很好,十分领情的与他互握了一下,“两位十分般配。”
“不知道先生是否有什么拍品,或者……”佳士得是认准了欧可欣最近的热搜体质,一旦有藏品参拍,根本不用炒作就能拍出好价钱,费顿不依不饶的问。
“我……”欧可欣正想拒绝他,穆青却一抖手腕,亮出一块腕表——表盘、表圈和表带都是墨绿色,和青铜材质的表身相得益彰。
“帝舵启承碧湾!”费顿眼前一亮,如果没看错,这就是那只独一无二的“左撇子”表,不过穆青这会将它戴在右腕上。
“不值多少价钱。”
“我们也需要一些小的藏品。”
“看来你们也消费降级了?”穆青调笑道,欧可欣有点费解的看着他,有点搞不懂他今天莫名其妙的倨傲态度。
费顿却十分殷勤的带上手套,接过穆青递过来的手表,最终双方决定,将穆青的这块手表作为今晚的彩蛋,起拍价定在200万港币,这个价格甚至比15年OnlyWatch拍出的那只帝舵2824的成交价还要低一点,不过费顿显然非常满意,他对这件拍品感到非常有信心。
费顿告辞,穆青随口说道:“唯利是图的英国人。”
欧可欣对费顿找上门来十分惊讶,更想不通穆青为何会卖这个人情:“佳士得的佣金实在太贵了,希望他们能拍出一个好价钱。”
“这种小事何必费神,你喜欢的话再买回来就是了。”欧可欣一愣,忽然意识到有人正和他们打招呼,恰好是那名叫芝芝敏的缅甸女人,与他们打了个照面。
“那个女的是谁?你想起来了?”
“没有,完全没有任何关于她的记忆。”
“不会从缅甸冒出一个小穆青吧。”
穆青看了她一眼,无置可否的说:“那也说不好,你喜欢小孩子吗?毕竟,我们现在是未婚夫妻了。”
“好啊,我会认真考虑的。”欧可欣不等穆青,火气冲天的转身走向了电梯。
穆青从上衣口袋摸出一副眼睛戴上,盯着坐在不远处的芝芝敏,他推了推眼镜,视线一路延伸向放在方桌一侧的女士手包。
芝芝敏蓦地回头,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找到你想找的人了吗?”
“你到底是谁?”穆青近乎自言自语的说。
“你不认识我,但我却见过你,在绝密档案里,见到过你的照片和名字。刘远文前辈,荣钰死了,你为什么离开警队,也许你心里最清楚?”
穆青摘下眼镜,拿在手上,认真道:“我已经被警队除名了,现在只是一个普通商人,警察也不能随便限制守法公民的自由吧?”
“当然,那个案子已经结案归档了,不过……除非有人发现了新的线索,否则不会再被人翻出来。”
穆青瞳孔猛地一缩:“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想云港市局的卷宗和我的服刑报告,一定写的十分清楚。”
芝芝敏眯起眼睛,东南亚人狭长如新月的眼睛看上去神秘莫测:“是的,但只有一点,我一直都想不通。荣钰是你的未婚妻,又是荣耀的妹妹,她刚到缉私大队三个月,就正好有这么一桩毒交易发生在大琴码头……能不能为我解释、解释,世界上真会有这种程度的巧合吗?”
“巧合?”穆青比芝芝敏高出足有一头,他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你会把毁了你整个人生的事叫作巧合吗?”
芝芝敏沉默不语,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穆青转身,走向楼梯,芝芝敏快步跟上:“你还是不能解释……”
“我警告你,不管你是谁,纠缠陈年往事不仅没有任何意义,还容易招来不必要的麻烦,”穆青没有回头,他背对着芝芝敏,缓缓地说,“比如说,来自我的麻烦。”
回房间的时候,穆青等了一会,欧可欣才把门打开。
看到房间里架着摄像机,穆青并没有露出半分错愕,倒是欧可欣尴尬了一下,才介绍说:“赵然,昨天你见过的,他们杂志想采访我们。”
穆青没说话,起身进了里屋,屋里很快传来水声。欧可欣示意赵然别多问,赵然一脸疑惑的与助理交换了个眼神,朝欧可欣摇了摇头。
“我要出去一趟。”穆青这会功夫已经从里间出来,他换了一件西装外套,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
“一起拍张照再走吧。”欧可欣挽住穆青的胳膊,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半岛酒店的下午茶餐厅热闹非凡,但俄罗斯人伊万诺夫先生还是订到了一个绝佳的位置,他翘着一条长腿,正坐在落地窗前悠闲享受着维多利亚湾的阳光,面前放着一只巨大的烟斗,远远的朝穆青挥了挥手。
穆青戴上眼镜,刚一落座,伊万诺夫将桌面上的烟斗轻轻一磕,钻石形状的晶体,大小均匀,形状规整,就像小一号的单晶冰糖。接着,伊万诺夫用手指粘起一粒,舔在舌尖,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话,做了个手势。
闻到淡淡的铁锈味儿,结晶规整,透亮如冰——新型毒——穆青心脏顿时狂跳起来,果然已经有人先一步把那批货劫走了!
金发美人风姿绰约的倚在沙发扶手上,忠实的扮演着花瓶的角色。
“商场情场双丰收啊!看来伊万诺夫先生真是春风得意!”这个俄罗斯人倒是坦率,像是料定了他会找上门一样。
“哦,亲爱的穆,我以为我们是WIN——WIN?”伊万诺夫哈哈大笑,用别扭的汉语说道,兴奋的用双手比划着爆炸,“嘣——”
穆青不置可否,“黑吃黑玩得再好,你也要搞清楚,和你做生意的人是欧先生,而不是什么……老良。”
俄罗斯人轻蔑的笑了,“我记不住中国人的名字,而且,我看起来像是个贪小便宜的人吗?”他翘起二郎腿,轻松的说:“不是我要和他们做生意,而是他们争着想要和我做生意。要和我做生意,就要守我的规矩。”
穆青恍然又挫败:“原来你就是想毁掉整条远东航线,今后,西伯利亚的钻石价格会越来越高,毕竟,现在已经没有航船敢走海参崴了。”
伊万诺夫“年轻人,这颗钻石可以代替食物、水、睡眠和性爱,甚至生命本身,我绝对不允许它像空气一样廉价。”
他的金发女翻译转述道:“罗马人偏爱丝绸,从东方进口了大量丝织品,但却是欧洲最晚掌握养蚕技术的国家,于是他们一直以为是中国垄断了养蚕技术。但事实上,早在公元4世纪,印度人就用手杖将蚕种带回了南亚,并很快传遍了整个波斯湾,但却止步于地中海东岸。尽管你觉得这很愚蠢,但现在仍有不少欧洲人认为只有神秘的东方人才能养蚕制丝。”
“多谢赐教,”穆青说,“不过,夜路走多要小心。”
“彼此彼此,”俄罗斯商人努了努嘴,“你让我想起来一个中国的寓言,螳螂、蝉和黄雀的故事。”
穆青从伊万诺夫浅色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倒影,随即意识到自己如临大敌般的厉色,他心烦意乱,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故事里愚蠢的螳螂。
大坤派人在船上安放的塑料炸弹,根本不足以炸毁货船,大概只是想给黎若笙这个小辈点颜色看看。穆青于是将计就计想要毁掉这批运往欧洲的毒,却不成想自己早被这位伊万诺夫视作了盘中餐。
他们大概早在香港码头换掉了那批货?
眼看着计划全盘落空,穆青十分懊恼。
“金钱说话的地方,不会有真理的声音。”伊万诺夫身体稍稍前倾,一边神秘的说,一边把烟斗递到穆青的面前。
穆青的目光紧紧盯着金发翻译的大腿根儿,他右手几乎已经触到光滑的石楠木烟斗,却听到身后电梯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从哪传来一声轻快的招呼:“下午好。”
穆青回头一看,正是欧可欣,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正等着穆青自己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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