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弘和苏尤不同,苏尤善于表达,除了那件事,好像是天不怕地不怕。
哪怕是和从前大不一样的太子殿下,他也时常调侃一二。
盛弘不一样,他是被太子殿下年少出宫时救下的。
他从记事起,就一直在逃离。
从一个地方逃到另一个地方,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还时常被人嫌弃,怒骂。
当时他不明白,明明那些人说,只要自己跪倒在地上,哭得凄惨一些,就会有人给他好吃的。
他面前总是有一个破破的小碗,脏兮兮,破的只能盛下一小口水。
那个破破的小碗是他那时所有的家当,跪倒在地上哭泣哀求时,它就摆在他的面前,有些好心人会给他一半吃剩的馒头,或者是一些不要的菜叶。
有时会有幸遇到些菩萨,会好心地往他的小碗里投一枚小小的铜钱。
那时他不喜欢这个冰凉的小东西,不能吃,也不能保暖。
但是那些人喜欢,他们把他踹到在地,吐沫横飞地喝斥他:该死的小杂种,出去一天只要到几文钱,还不够你吃食的。说着,又把那几文钱仔细擦了擦放进衣服里。
不过他总是要不到钱的。
多数人是不会理睬他这个肮脏的蹉跎在地上的人的。
有时连着几天都不会有人在他那碗里放下什么。
他很饿,他去和鸡抢过吃的,被主人家发现用棍子打了出来;
他和流浪狗抢过吃的,狗恶狠狠的咬在了他手臂上。他饿极了,不顾仍在咬他的狗,一下把骨头塞进了嘴里,转身拿了块石头。
手上是细密的小口子,每一道都带着细微的血痕,不严重,但是时时刻刻都很痛,像是手上的皮肉随时都在撕裂。
手掌紧紧握着那块尖刺凸起的石头,作势要砸向那只狗。
狗喉咙发出一声呜咽,扬着尾巴转身很快就没影儿了。
嘴巴紧紧合上,避免骨头不小心从他嘴里落下来,他也很快离开这里了,那只狗会带着其他狗来咬他。
他知道的。
渐渐地,那些人越来越少。
又到了一个地方,这里比之前那些地方都要好。人们吃的,穿的,都是他鲜少甚至从未见过的。
但这个地方的人脾气不好,那些穿着锦衣华服的人,总是会伸脚把他的碗踢到一边,有些人还喜欢踢他。
他不想哭泣了。
那些锦衣华服的人总是在看到他哭之后更加兴奋。
落在身上的拳脚更用力。
他不想说话了。
那些锦衣华服的人喜欢拿着香喷喷的烤鸭让他引诱开口请求,然后再把烤鸭仍在地上用鞋子狠狠踩上去,反复碾压。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更没有人会同情他这个小乞丐施舍给他东西吃了。
那些人只剩下两个了。
他们想要把他打残,因为他现在这样四肢健全的样子没有人会同情他,没有人会施舍他。
他听到了他们的密谋,所以他逃走了。
他被抓了,在阳光照不进的巷子,残雪还未化尽,地上湿漉漉一片。
他一身单薄的布衣,衣服长的拖到了地上,尽是雪融后的水泥渍。
这是他决定逃跑时偷得那两人的。
冬天好冷,他想把他已经快到膝盖的衣袍换下来。
没想到逃跑时被过长的衣袍绊住,摔倒在地,果然不该偷人东西,哪怕是坏人的。
身上很痛,那两人拳脚交替,重重的击打落在身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出声,有没有求救。只知道在拳脚停下的时候,他面前站了一个孩子。
那两人被人制服爬倒在地,涕泗横流,嘴巴张张合合一直在说着什么。
可能是在求饶吧。
那个孩子衣衫华丽,浑身上下被一件狐裘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圆润白嫩的小脸。
耳朵的嗡嗡声让他没听见面前的孩子在说什么,但他知道,是他救了他。
意识消失前,他暗暗发誓,他此生愿意为他肝脑涂地,他的命从此就是他的了。
如果他愿意的话。
“殿下。”盛弘从回忆里抽身,退在一旁恭敬道。
陆风没注意到盛弘后退的动作,扭头看到章涟不知为什么兴奋地转圈的动作和满脸欢喜等候章涟的徐清,烦躁地说:“把他给我提过来。”
盛弘适应性良好,短短几天就已经接受了殿下突变的画风,乖乖得把徐清提了过来。
徐清正在心中渴望,渴望在这里他能找到一个相爱的人,平淡的度过这一生。
美梦还没做完,就被面无表情的盛弘拎到了陆风面前。
天气本就寒冷,在他身边气压更低。
徐清扬起狗腿的笑容:“太子殿下您若需要下官,知会一声下官就会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不用劳烦盛首领。”
“是吗?可是本宫觉得以你这蜗牛般的速度赶到本宫身边,怕是本宫都要等睡着。”陆风似笑非笑道。
“……”不就是被嘲笑了吗?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习惯了,真的!
啊!他不能忍,这人真的好狗!
古代的皇宫贵族都是这样的吗?!
幻灭了!
徐清僵着脸,笑容生硬。
“太子殿下,即将开席,丞相大人邀您上座。”一名小厮躬身小跑过来。
入席,徐清坐在父亲母亲身后,终于稍稍放松。
这一天天的,只要和陆风待在一起,他时刻都要紧绷着神经,一直这样他怕是得神经衰弱。
诺大的厅堂,像是在电视上看到的皇家宴席般,每个官员按照官位大小坐席,身后坐着自家孩子。
徐清就坐在邱桓旁边。
自从徐清被陆风带走,邱桓就一直和二皇子在一起。
一番交谈之后,他发现二皇子还是个风趣优雅之人。不仅言语间带人温和,且很是赏识他。
只要他抓紧机会,他会走到太子殿下身边,成为他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丞相章淳笑呵呵的进来,邀请太子和二皇子上座,随后自己坐下,拿起酒杯一一敬过太子和二皇子,朝下面众人举杯道:“多谢诸位今日前来为本官祝寿,本官先干为敬。”
下方众人纷纷回敬:“恭贺丞相大人。”
举起酒杯慷慨一饮,大笑道:“开始。”
乐声响起,婀娜多姿的舞女徐徐进入大殿中央。
腰身纤细身姿美妙、香风浮动,不知扰乱了在场多少人的心弦。
殿内举杯交盏,笑意言谈,根本看不出在朝堂上仿若生死仇敌、唇枪舌剑的样子。
“今日承蒙诸位看重,前来参加本官的寿宴,就由小女章涟为在座的各位献上一曲。”
说罢,章涟莲步轻移,侍卫把一把棕黑色的古筝搬进大殿。
一首《渔舟唱晚》令在坐的宾客拍案叫绝,对章涟赞美不已。
“章小姐果然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不仅人长得美,古筝弹得也是京中一绝啊。”
“早就听闻章小姐对古筝造诣极深,今日一听果然名不虚传。”
丞相坐在上首轻品一口茶水,笑道:“诸位谬赞,小女献丑了。”
一坐在大殿门前的客桌上的人提着酒壶醉醺醺地站起身:“丞相大人太过谦虚,章小姐……嗝如此美貌,又身怀绝技,与太子殿下真是极为相配。”
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人身上。
那人浑然不觉,继续醉醺醺道:“章小姐与……嗝……与太子殿下郎才女貌,两情相悦。”
一手挥开准备制止他的夫人,一手往嘴里灌酒:“祝……祝……祝章小姐和太子殿下百年好合,嗝。”
“也……也祝丞相大人,府上出了……皇后娘娘。”
他的夫人看着不过双十年华,眼看着阻止不了夫君,呆立在那瑟缩着一下扑到在地,不敢抬头。
徐清眼神在陆风、丞相和二皇子身上来回流转,偶尔还会不小心瞥到一脸娇羞的章涟。
果然像是这种大型宴会,总是会有那么一两个脑子不清楚的会闹出幺蛾子。
那人功力相当到家,短短几句话,就得罪了在场权势最大的几人。
陆风刚说过近两年不会娶妻,你就祝福他百年好合;
二皇子在书中是皇帝,说明他是想和陆风争一争的,你这一张口就说陆风会成为皇帝。
虽然现在大家都这么觉得,但是个有夺位念头的人心里都不会高兴,还不能表露出来,只能吃个哑巴亏。
丞相本是今日过生日,硬生生让你整成了闺女出嫁,还恭喜他有个能成皇后的女儿。
不管最后结局怎样,但现在还没有,还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这不是把丞相往火坑里推吗!
兄弟,希望酒醒后你自求多福吧。
“呵呵,看来这位大人喝醉了。”章淳打破沉寂,“来人,把这位大人带下去休息,让其夫人照料他吧。”
侍卫把那人和他夫人架走。
大殿恢复喧嚣,但是没人敢做那个出头鸟,观察太子殿下的表情。
章淳起身,微微躬身,谦声道:“请殿下莫要怪罪,那位大人应是喝多了,胡言乱语。”
陆风面色如初,笑吟吟道:“丞相大人放心,酒后胡言而已,本宫不会放在心上的。”
陆风:(笑眯眯)我不会杀了他的!
小清儿:(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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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