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张哲瀚回到公寓，张苏和余翔也赶到了。张哲瀚把一大早的经历详细地讲给了两人听。

　　公寓是两层复式型的，外面朝阳透过绿荫斑斑点点地洒在客厅落地窗玻璃上，张哲瀚瘫坐在沙发，整个人葛优躺的复刻版，唯一不同的是氛围不那么惬意。他身上穿的还是从龚俊家里出来时的那身，浴袍和拖鞋。

　　张苏、余翔各坐一张单人沙发，两人紧盯着张哲瀚，表情一言难尽。

　　他们不是没见过同性恋情侣，海城那条Gay吧街，他们光顾过，也不是没见过张哲瀚被同性追求过。但这次好像不一样了，追求者是龚俊，有颜有财有权。他们不敢想象龚俊猛烈发起进攻后，张哲瀚能坚持多久，如他自己说的那样‘老子直得笔笔挺，他休想打我主意’。

　　客厅安静得只剩时钟跳格的声响，日光里的浮尘似乎都有了声音。

　　直到嗡地一声振动，像碗摔在冰凉坚硬的地砖上，打破了沉重、不知如何是好的气氛。

　　张哲瀚看了眼手机，惊得抛出去，好在沙发这片铺有地毯，新手机不至于零件没捂热就光荣了。

　　张苏、余翔面色一紧，默契般的猜到给张哲瀚发信息的人，是龚俊。

　　张哲瀚烦躁地捋了把头发，以前他可以游刃有余的拒绝那些同性追求者，对于死缠烂打的甚至可以做到毫不留情面。

　　但面对龚俊，他就束手束脚起来。张哲瀚看向两位好友：“龚俊约我晚上碧宫见，说有东西给我。”

　　昨晚将近十二点的时候，张苏和余翔有给张哲瀚打电话，一直无人接听，连着拨了好几遍后，才被接通，电话里那道陌生的男声，冷声冷情——他睡下了，有事吗。

　　那时，他俩还在酒吧，微醺。闻言，以为是张哲瀚家里的人，未做多想，道了声，没事，他安全到家了就行。

　　现在想来，张哲瀚自己搬出来住，家里除了准时来做饭的阿姨，哪还有别人，大意了。让好友在狼窝里呆了一晚，还好清白尚在，不然他们该自责了。

　　张苏：“真看不出来，龚俊追人挺有一套的，怕约别地儿你不去，干脆定在碧宫，那是你家的产业，你不去也得去。”

　　余翔还在纠结：“哲瀚，龚俊没对你用强吧，你老实说，晚上我和你一起去揍他。”

　　张哲瀚和张苏各看了余翔一眼，前者仰脸视线放空地投向天花板，后者语重心长：“哲瀚，好歹也是个一米八多的成年男性，哪能轮落到被龚俊占便宜。”

　　余翔蹙眉，沉吟道：“他昨晚不是醉的不省人事吗，连被龚俊带回家了都不知道，哪还有力气还手。”

　　“照你这样说，即使发生了点什么，那也是他俩酒后乱性。”张苏随口道。

　　“起来起来。”张哲瀚现在最听不得关于两个男人之间的情啊、爱啊、性啊，把张苏和余翔拖起来，“是让你俩来给我出注意的，不是让你们来讨论我和龚俊怎么样的。”

　　他说罢，把两人往外推，余翔率先被推出门外，张苏撑着门问：“晚上，要不要我们陪你一起？”

　　张哲瀚：“不用。”砰地把门关上。

　　门外，张苏摸了摸差点被门板亲吻的鼻梁骨，看着余翔说：“他今天好暴躁。”

　　“都怪龚俊，晚上咱俩一同去碧宫瞅瞅。”余翔握紧拳头：“他要敢对哲瀚做什么出格的事，我拳头伺候。”

　　拖鞋踩在楼梯上，发出踏踏声响，张哲瀚低头一瞥，再看身上穿的浴袍，眉头一皱，快速去浴室打理好头面，换了身舒适的家居服，进了书房。

　　他的设计有了模型，得赶快完成，成立工作室的事交给了专业代理人，他只需设计，确定取材用料，其它的都有专人负责。

　　中午，阿姨做好饭，敲响了张哲瀚禁闭的书房门，听见里面的人回答‘进来’，阿姨端着饭菜推门进去。

　　这段时间，张哲瀚不出门的日子，每到午饭或者晚饭时，只要不见张哲瀚下楼，阿姨都会亲自给他端到书房，估摸着时间等他吃完，再去收拾餐具拿回厨房清洗。

　　“小哲，饭菜我给你放这儿了。”阿姨把端盘搁在进门来的桌上，回头看向埋头涂涂画画的张哲瀚：“工作总是做不完的，先吃饭吧，一会该凉了。”

　　“嗯，谢谢您！”张哲瀚抬头，笑着对阿姨说。

　　他在书房里待到日落西下，晚霞红透半边天际，才满意地伸了个懒腰，起身离开。

　　晚上七点钟的海城，华灯与暗下的天空衔接，星星一颗比一颗闪烁。

　　豪华的宾利挤在车流里，龚俊修长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正在等交通灯。他转头瞥副驾驶座上的纸袋，眉眼间高深莫测，深究其中，又有着微不可见的柔意。

　　三十秒的交通灯很快过去，喇叭声四起，龚俊踩油门，打方向盘，驶向目的地——碧宫。

　　张哲瀚先到，大堂经理看见他来了，忙叫别的服务员招呼好顾客，走过去：“少东家。”

　　张哲瀚一身休闲套装，头发随意用皮筋扎着，细窄秀挺的鼻梁上架着副玫瑰金边眼镜，他看了眼大厅里的热闹景象，说：“待会，有个叫龚俊的人来，你带他到406包厢。”

　　“好的。”大堂经理颔首。

　　自从张哲瀚回国连续几天现身碧宫，这里突然多了一批新客，这批新客又引来了另外一批新客，大堂经理算着时间，再有半小时那批客人该到了。

　　他目送张哲瀚去往二楼包厢，那背影清俊潇洒，不怪那些富家小姐天天往碧宫里凑，塞红包向他打听张哲瀚几时来。

　　等龚俊到时，大堂经理一眼认出他，心想，这位果然真是少东家的朋友，有钱人的朋友个个都气宇轩昂。

　　他忙不迭，带着人去了张哲瀚所说的包厢。

　　张哲瀚来过碧宫后，406包厢再没接待过客人，他来不来都收拾干净空置着。这会，里面摆满吃食和洋酒。

　　包厢的内里设计倾向于开放式厨房连接客厅那种，张哲瀚单肘撑在桌上支着额角，另一只手摇晃杯中酒，他身后是椭圆形的扑克桌，上面堆着筹码，荷官候在旁边。

　　不一会，有人推开包厢门，张哲瀚知道龚俊来了，他没回头，抿了一口杯中酒，“龚总，过来坐吧。”

　　龚俊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会，对那荷官说：“麻烦你先出去。”

　　荷官看向张哲瀚，征求他的意见，对方点了头，她才微笑着离开包厢。

　　随着门关上，龚俊走了过去，他站在张哲瀚身后，弯腰把手里拎着的纸袋放在张哲瀚腿边，就着这个姿势靠近张哲瀚，下巴几乎快要落在张哲瀚的肩上。

　　龚俊声音低沉而诱人：“害羞了吗，怎么不回头看看我。”

　　张哲瀚蹙了蹙眉，他竟然不反感扑在耳边的炙热气息，甚至觉得龚俊的声音好听得抓心挠肺，这让他迷惘，差点忘记来赴约的目的。

　　张哲瀚一口喝完杯中酒，搁下酒杯，笑得玩世不恭地回头，龚俊没有撤离，以至于两人鼻尖顶到一块儿，唇与唇的距离不过厘米。

　　空气停滞流转，转瞬犹如气流爆发，张哲瀚在龚俊偏头快要贴上他唇瓣的时候，猛地起身后退撞得桌子晃荡，酒、酒杯、各种吃食哗啦啦掉到地上，发出各种声响。

　　张哲瀚脸色红白交替，妈的，撞到腰了。

　　就差一点，龚俊忍不住惋惜，他艰难地把目光从张哲瀚红润的唇上移开，发现对方皱着眉头，脸色发白，后知后觉反应张哲瀚为了躲他，撞到桌角了。

　　龚俊拉开椅子，扑克脸上浮现担忧，他握住张哲瀚手臂，低声问：“撞到哪儿了，告诉我，我帮你揉揉。”

　　张哲瀚疼得脾气上来了，甩开龚俊手：“你离我远点。”

　　他嗓音清亮干净，然而这会因为生理疼痛，吼出来的话软绵绵的，听在龚俊耳朵里和撒娇没什么区别。

　　龚俊小心地踢开脚边的碎玻璃，没再去扶张哲瀚手臂，而是揽着他的肩把人带离事故现场，坐到扑克桌这边的椅子上，耐心地问：“撞到哪边了，告诉我。”

　　张哲瀚耸开龚俊搭在他肩上的手，很没常识地想，妈的，这么痛，腰子还好吗。他说：“撞到哪边都不关你的事。龚总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吗，是那边那个纸袋吗，即已给了就请离开吧，我眼下是招待不了你了。”

　　“张哲瀚，你知道引狼入室的意思吗？”龚俊环抱双手靠着扑克桌，平淡地陈述：“你觉得我会听你的话离开吗。”

　　张哲瀚抬眼瞥向龚俊：“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