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海城市中心一家有名的海鲜餐厅迎来两位特别的客人。餐厅经理殷勤地把人引到卡座落坐，递上菜单保持微笑静候客人点单。

　　餐厅的装修风格偏欧式古典，内部整个深蓝色的墙面，配着天花板上数盏暖白色的射灯，幽静得仿佛置身于深海之境。

　　卡座的氛围与大厅用餐区域不同，每个自成一处的格子间上方垂掉着复古枫叶吊灯，想来是为了让客人能清晰直观菜品的鲜美，从而刺激味蕾。但在此中分别望向与你对坐的人时，吊灯的光晕仿佛成了时光滤镜，让人想伸手抓住、攥紧……

　　张哲瀚极快地收回投在龚俊身上的目光，低头翻开菜单，菜品琳琅满目，他秉持一贯行云流水的点单风格，头也不抬道：“什锦海参、Almas鱼子酱、淡水生蚝王、佛陀跳墙鱼汤……”

　　“谢谢！”张哲瀚点完，把菜单递还给餐厅经理，脸上带着莞尔的笑。

　　餐厅经理微微颔首，职业笑恰到好处：“不客气。”

　　而后张哲瀚双手十指交叉搭到桌上，云淡风轻地看住对坐的人，揶揄道：“龚老板阔绰，我也不客气了。”

　　龚俊勾了勾唇，合上菜单，餐厅经理眼疾手快，弯腰从他手里接过。

　　“再给张少来一份八宝海鲜粥，我的就老样子。”

　　“好的，您稍等！”

　　餐厅经理欠了欠身，抱着菜单走了。

　　卡座幽静，两人邻座都是空着的，龚俊看了张哲瀚片刻，目光仍不愿从他俊秀的脸上移开，跷起二郎腿手搭到膝盖上，说：“跟我你不用客气。原以为有钱能使鬼推磨，可张少一样财大气粗，这玩意突然就贬值了。”

　　张哲瀚失笑不语。

　　打量龚俊片刻，他说：“你这话容易引起众怒。”

　　世人为财劳苦奔波，甚至有人为其不惜出卖灵魂，做尽恶事。

　　金钱本身的存在也是为了衡量一切物品的价值。

　　龚俊却说它贬值，这话即茅盾又欠揍。不过这个欠揍的人，他身居食物链顶端，钱对他来说就跟门前院子里的落叶一般，不用费力挪步，风自会吹到脚边。

　　当然，张哲瀚是懂龚俊意思的，他接着道：“我家那点小钱，怎么能与龚老板相提并论。”

　　龚俊好像从中找到了突破口，英俊非凡的脸上露出一抹叫做天真的笑：“那我能用钱把你绑在身边吗？”

　　张哲瀚眼睫一颤，收回手背往后靠，坐姿散漫，懒懒散散道：“钱不多但也够花，龚总还是上点心吧。”

　　他这副慵懒的模样，直击龚俊内心深处。

　　龚俊脑海里瞬时演练出，清晨时分、张哲瀚在他怀里慢慢睁开眼睛醒来的样子。

　　龚俊语气与面部表情同步，倏而柔和：“阿哲，不然我把心刨给你看，你缩短一下考察期，行吗？”

　　张哲瀚掀起眼皮：“看完以后，你一命呜呼、撒手人寰，我也正好回归美女们香软的怀抱，听起来是件美事。”

　　龚俊秒变脸：“你敢。”随后放松表情，又道：“你少说些惹我生气的话。”

　　听起来有点委屈！张哲瀚皱眉，自己已经开始纵容龚俊了吗？正要说话，服务员陆续端菜上桌。

　　卡座陷入寂静，只剩碗碟声音。

　　摆好菜品，服务员退下。

　　张哲瀚拿起餐具自顾开动，龚俊要生气自个去生吧，目前来看还影响不了他的食欲。

　　被晾起来的龚老板，好半天，清了清嗓子，说：“对不起，总是没法控制自己。我知道那是你的玩笑话。”

　　张哲瀚舀了一勺鱼子酱，正往嘴里送，闻言，顿了一下。不过没阻止到他张嘴进食。

　　龚俊看着他咀嚼、咽下，又去夹了块海参，一点要搭理自己的意思都没有。

　　沉了沉气，拿起筷子转移话题：“你那天戴的珍珠耳钉挺好看的。”

　　张哲瀚分了个眼神过去：“谢谢！你眼光不差。”

　　“‘你’是我眼光的高光时刻。”龚老板从善如流的吹起彩虹屁，立马放下筷子，拿了个小碗盛满海鲜粥放到心肝小宝贝的面前，殷勤道：“喝粥，粥养胃。”

　　他深邃的眼睛里绽放出令人动容的宠溺。

　　“不用顾我，你也赶紧吃吧。”张哲瀚的调羹最终从鱼子酱方向转移到海鲜粥，顶着龚俊的目光，连吃了两勺。

　　龚俊吊起来的心脏稳妥地落回原处。

　　两人后方之前还空着的卡座，现在坐了一男一女。

　　大厅用餐区域依然热闹。

　　“珠宝展里的那人是谁？”龚俊属实有点颜色，就想开染房。

　　龚俊知道风流倜傥的张家公子，朋友多得似花遍地开。

　　但，资料上怎么没有袁睿这号人，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你是说袁睿吗？”

　　“嗯。”

　　张哲瀚吃完海鲜粥，摸着肚子，心情很好地为龚俊解惑。

　　“一个师兄。我导师嘴里的传奇人物，不过那天是第一次见面，我去看展，也是知道他会来才去的。”

　　“嗯？”

　　“有件作品想听听他的意见。就你刚说好看的耳钉，我的首秀。”

　　龚俊从小到大，大家闺秀标配的琴棋书画，他学得一样不落。张哲瀚那对耳钉设计得很有意境，细钻覆盖珍珠，却不喧宾夺主，莹润的白珍珠以月牙方式展露全貌。

　　——好似夜空里的群星簇拥着月亮。

　　龚俊不再纠结，说：“ML与龚氏一直有合作，他们后面会联合当地商会筹办一场珠宝设计大赛，你有兴趣吗？”

　　“我没听说这事。”张哲瀚问：“什么时候？”

　　龚俊：“下个月中旬。我没看过你的其他作品，不过那对耳钉设计得很不错。

　　张哲瀚眉梢一挑，眉宇间难掩得意的风华。

　　他说：“龚总是在怂恿我去报名参赛吗？”

　　龚俊点头‘嗯’了一声，说：“ML邀请了我去当评委。”

　　张哲瀚笑容略顿，语气质疑：“你去当评委？”

　　“嗯。”龚俊搁下调羹，靠着座背，抱手说：“我要是不接管家业，有可能现在是个画家。”

　　枫叶吊灯光晕里，龚俊那张贵气十足的脸，给他嘴里的话增加了不少可信度。

　　张哲瀚瞬时膜拜：“大神，我有幅佳作，改日劳您帮忙过过目。”

　　不想当画家的设计师不是好设计师。

　　张哲瀚两眼亮晶晶，龚俊顿了几秒，才接话：“好说。”

　　龚俊心道：有才艺原来这么吃香，我早干嘛去了。

　　接下来，这顿饭吃得极其和谐，吃得龚俊容光焕发。最后，以张哲瀚决定报名参赛结束了这顿海鲜晚餐。

　　两人起身离开卡座，坐他们后面桌的男人，给女伴夹去一块鲍鱼，收筷抬眼，看着从旁经过的龚俊，叫了声。

　　“哥，你也来这儿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