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繁华热闹的大街上，衣着打扮似乞丐的周子舒半倚靠在石拱桥头惬意地眯着眼晒太阳，阿鸾被指使去附近给他打酒喝。

等阿鸾打酒回来时，看到周子舒手里拿着酒壶正被前面的紫衣娇俏少女甩鞭子，阿鸾惊地睁大眼眸，噔噔噔几步跑到周子舒身边，“阿爹，当心！”

正要出手时，却被一位不知何时出现的白衣公子抢了先。

那白衣公子站在周子舒跟前，抬手擒住鞭子的一头，木着一张脸，将手中的鞭子一节一节的团好，同时把紫衣少女拉到跟前。

“主人？”紫衣少女不尽兴地收好鞭子，敢怒不敢言委委屈屈地看了看白衣公子。

“阿湘，别丢人了。武功不行，眼光也不行吗？”

温客行训完阿湘，转身盯着周子舒，拱手温笑代顾湘致歉，“小婢无状，见笑。”

周子舒看着他，装作汕汕然地抬了抬手中酒壶，“岂敢岂敢，恕我孟浪才是。”

两人对视了几秒，小团子阿鸾好奇地盯着温客行看了良久，“爹爹！”

清晰稚嫩的声音引起了温客行的注意，垂眸看向地上的小团子，“小家伙，你是在叫我？”

阿鸾眨着水灵灵的眼眸，纯良无邪地看着他点点头。

温客行怔愣，蓦地笑了正要说什么。周子舒一把将团子提溜起来，抱在怀里教育，“你老子在这儿，乱叫什么？”转头对上温客行微笑打量的目光，客气又疏离地笑着致歉，“小女无礼，见谅。”

“无妨，不过令千金这相貌与兄台…”与兄台此时的相貌可是半分不像啊。

“她长的随她娘。这便不劳这位…公子费心了。”读懂他的未尽之语，周子舒连忙打断话头，与他对视几秒，温客行嘴角微扬转身离开。

周子舒抱着小团子，提着酒壶，转身回到之前的石桥底坐下，倚靠着石岩舒服的叹了口气。在场的张成岭跟在周子舒身后随手捡起他掉在地上的斗笠，放在他身侧，拱手打招呼，“原来你也有功夫，那便是江湖上的朋友了。失敬 失敬，头先多有怠慢，在下张成岭，师出五湖盟之镜湖派。请问这位朋友师承何处，姓甚名谁？”

“不敢，不敢，咳咳咳…”

阿鸾见他咳嗽了起来，连忙用小爪子帮他顺着气，暗暗输送灵力，“阿爹，好点了吗？”

张成岭也关切地扶着周子舒的肩膀，“朋友身上可是有伤，还是有病？”

周子舒挥挥手，“不才，无门无派，咳咳…”

张成岭身边的小厮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提醒，“少爷，咱们走吧，别多管闲事了。”

张成岭不理，自顾从怀里掏出一张木牌放在周子舒身前，“朋友既然来到越州镜湖派的地界，若不嫌弃便是我们的客人，无论你是伤是病或是遇到什么难处，都可以持我的名贴上我们镜湖山庄小住调治。”

那小厮却急忙劝阻，“少爷，咱就算有名贴，也不能满大街见到谁就派呀。这老爷说了这名贴它…”

“爹爹就是这么告诉我的呀！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侠义道就该守望相助。你看，他病的这么厉害，还带着年幼的孩子，既然被我遇到…”

“你怎么知道他是侠义道？你看他装扮那万一是坏人呢？还有这小女娃长的和他半点也不像，说不定就是他从哪里拐来的。少爷咱快走吧，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周子舒和小阿鸾本着瞧热闹的心态听着这主仆二人的谈话，谁知听着听着就上升到人身攻击了，父女俩同时皱了皱眉头。

这小哥哥心地善良，心怀正义就是啰嗦了些，身边的小厮那副瞧不起人的嘴脸可就差的远了，竟怀疑阿鸾是阿爹拐来的小孩，哼，阿鸾很生气！ “阿爹才不是坏人呢！阿鸾也不是阿爹拐来的小孩，我阿爹说了，我长的像娘亲。小哥哥你离他远点，他不是好人哦。”小阿鸾小炮仗似的站起来冲到张成岭身前扯了扯他的袖子告状。

周子舒就淡定多了，伸手将炸毛的小阿鸾薅过来，摁坐在腿上，

“多谢张公子高义，您是不是赶着去办事啊？别给您耽误了。”

“是的，差点忘了。还赶着给我娘亲买点心呢。你叫阿鸾是吗？乖，哥哥买完点心给你送些过来好不好？”张成岭摸了摸小阿鸾乱糟糟的头发，转头拱手向周子舒告辞，“朋友，你别客气，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待二人走远后，周子舒从身上摸处那块木牌，喃喃自语，“罢了，九霄小时候也像他一般傻乎乎。”

“阿爹，你是不是想念九霄小师叔啦？”小阿鸾抱着周子舒的大腿，仰头看着他。

周子舒淡笑不语，起身牵起小阿鸾走上了石拱桥，几个孩童唱着歌谣从身边跑过去，“你追我，我追你，江湖世代有传奇，五湖水，天下汇，武林至尊舍其谁？”

小阿鸾新奇地看着他们跑远。

周子舒听完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走到桥头小船边，看到用草帽挡住太阳在岸上小憩的大爷，坏心眼地用草帽将大爷盖在脸上的斗笠挑开，大爷醒了，“哎呀呀！谁呀谁呀谁呀？！你个孬孙弄啥嘞？没看老子在睡觉？”

“做生意吗？”

“做”

“我们要去镜湖山庄。”

“三钱银子一渡，走不走？”大爷躺平把草帽放回脸上，故意抬高价钱。

“行，走吧。”

不料周子舒并不在意，大爷惊讶地没了睡意连忙起身，带着浓浓乡音对着他苦口婆心的解释一通。“你个傻孙，三钱银子够二十个来回嘞。”

周子舒毫不在意，“你开价了，我答应了便是买卖你管我傻不傻？”

谁料大爷不答应了，“哎，等等，我看你小子是不是有毛病啊？看你这随时蹬腿的痨病鬼模样，还带着一个小娃娃，你是不是憋着啥坏主意，想讹老子我呀？滚你的蛋，我不做你的生意，滚吧！”

周子舒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小青鸾一本正经地上前理论，“老伯伯，你不想渡我们就直说嘛，也犯不着骂人呀，我阿爹能有什么坏主意呢？再说了我阿爹不差钱的，为什么要讹你呀？明明是老伯你刚刚要讹我阿爹银子来着。阿鸾听到了哦～”

听完阿鸾这童言童语有理有据的理论，对面传来一声嗤笑，温客行摇着折扇缓步而来，“佛且不渡有缘人，既然无缘，何必强求，兄台若不见弃，何不与在下共度？”

是爹爹！小阿鸾看到迎面而立的温客行，眼睛亮了亮。

而后一大一小默默转头看了一眼前面那艘挂满红绸锦缎的骚包大船，周子舒眼神漠然并不打算理会，小阿鸾却是跃跃欲试。

见有人来抢生意老伯不干了，忙起身，“弄啥嘞，弄啥弄啥？酸文假醋的臭小子，你想干啥？跟老子抢生意呀？你懂不懂啥叫先来后到？傻小子，妮儿，走！”

“哎，行，走啦？”周子舒顺势，一手拿着草帽一手夹着小团子跳上船，得意地瞧了眼对面站着的温客行，道了句，“江湖有缘再见。”

“来，来吧来吧，快快…”老伯帮忙接过小团子放在船上，又连忙催促周子舒。

温客行看着眼前划走的小船，微笑拱手，“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

小阿鸾抱着周子舒大腿，侧着身子露出小脑袋，甜甜糯糯地朝越来越远的温客行喊着，“爹爹再见！阿鸾和阿爹会想你哒！唔…”

周子舒闻言一把捂住小团子的嘴巴，“瞎喊什么？不是告诉你不许乱喊爹爹的吗？”

小团子懵懵地望着周子舒，阿鸾没有瞎喊啊，他本来就是爹爹嘛…

…

“主人，那痨病鬼到底什么人啊？还有那小团子为什么叫你爹爹啊？她不会…真是你的…”顾湘倒吸了口气，捂着嘴，转了转眼眸。

“变数。”温客行盯着远去的船只，神色未变。

行到湖中央时，周子舒回首瞧见那坠在不远处，骚包招摇的大船，揉了揉团子的小脑袋，目视前方。

不一会儿小船靠岸，周子舒一把抱起小团子跳上岸去，看着眼前传说中杏花烟雨的江南美景，身后传来老伯煞风景的叫骂，“哎，你弄啥弄啥？娘了个腿，小鳖孙你别走！你还没给钱嘞！天杀的痨病鬼！你人模狗样地出来招摇撞骗不是？人家吃霸王餐，你坐霸王船！你去尿泡尿照照，你哪有那个霸王样你？顶大不了就是一个丧家的癞皮狗！赶快给钱，你要不给钱，今天老子砸了你的骨头熬汤喝。”

周子舒颠了颠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钱袋子，和小团子齐齐转过身来，“你说我坐霸王船？”

“对，说的就是你这个孬孙！”

小青鸾黑着脸扯了扯周子舒的衣袖，勾了勾唇角，“阿爹，既然老伯都这么盛情相劝了，那我们不坐霸王船岂不是辜负了老伯这一片苦心？”

周子舒煞有其事地对小青鸾点点头，深以为然，随后将钱袋收起来。

“那我就做霸王船了。”

周子舒抱起小团子转身飞掠而去，身后传来老伯气急败坏的又一阵骂声，“哎！别跑！哎，你站住！你这个臭孬孙！”

“哇！好美呀！坞哦～合合合哈哈哈哈…”杏花烟雨间回荡着孩童银铃般欢快的笑声，周子舒心情舒畅地单手抱着小团子落地，将团子放下，学着刚刚老伯的话，“娘了个腿嘞，老鳖孙！哈哈哈哈哈…”

看着跑来跑去伸手抓花瓣的小团子，摘下腰间的酒葫芦仰头要喝发现不知何时酒壶已经空了，这时一把扇子凌空飞来，周子舒旋身而退，扇子步步紧逼，转身躲过，又和那位白衣公子交手，发觉这人好似只是试探切磋，并无杀意。

小团子停下来，看着眼前这二人共舞，额，切磋，衣诀翩翩配着林间这杏花烟雨，煞是好看，几招过后各自停下，相对而立，温客行面带笑意拱手礼后，看着周子舒缓缓踱步，“得罪了，莫怪莫怪，兄台这步法翩翩若仙，小可一见难忘，这才特地前来想再见识一番。”

“翩翩若仙？娘了个腿嘞，公子，可有眼疾啊？”

“不不不，我眼光好着呢，这步法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甚美甚美呀！”

周子舒见他识出了流云九宫步，不由好奇地上下打量起来。

“我见兄台亦是好酒之人，春色正好，何不与我移步船上喝几杯？所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哪。”

温客行轻摇折扇，端的是风流倜傥之资，一步步向周子舒靠近，周子舒一步步跟着后退。直到身后看地津津有味的小团子处停下。

“公子一路尾随，究竟有何目的，不妨明示？”

温客行故作不解，“尾随？不是兄台吩咐的说，有缘江湖再见，我这不就来见你了？还有啊，这小团子可是喊我做爹爹的，我又怎好对小孩子食言失约呢？”

周子舒摇摇头拎起地上看着温客行笑的欢喜的某团子，转身嘟囔了句，“放个屁都是香的。”飞身离开。

“哎，那咱们下次还江湖再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