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回来后就变了。

85号训练结束后无比心急的跑去找哥哥，终于在中层训练营的走廊里找到他，来往的有些三三两两的士官，他也顾不上行礼。

85号兴奋又焦急的声音远远的扑过来，“哥哥，你有没有受伤？你终于回来了，任务完成的怎么样？”

可是哥哥却面无表情极速灵敏的闪身侧过，躲开了他的拥抱。

“85号？”他的声音轻蔑又慵懒，随后扬起脸侧过眼睛觑了他一眼，神情倨傲，目中无人，“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告诉你，我，叫肖战，现在是有名有姓的现役中士官，也就是你以后的上司”

85号在短暂的错愕后，满脸洋溢的笑容渐渐消失，面前的人，似乎不是他曾经所认识的哥哥。

“哥哥？你……”

肖战听到他下意识的反问后，啧了一声，而后抬起腿踹了他一脚，直中膝弯，动作迅猛，力道十足。

85号没有任何反抗的跪在了地上，手也下意识撑住了身体。

肖战也屈尊降贵似的俯下身，手肘搭在膝盖上，满脸的不屑又惋惜，“看来作为你的上司，我可要对你严加管教了，像你这么反应迟钝的，以后可怎么…”

“105号，你……”85号不可置信的打断了他，气愤又羞愧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抬起头，“你在搞什么？玩笑也不是…”

“闭嘴”，肖战再度厉声打断他，夺回话语权，“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和你一样没名没姓的底层小士兵吗？”

两人的眼神终于正经的对上，85号看到他眼底的鄙夷，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非常认真的说，“基于你对我的不尊重，我要罚你，负重训练十圈，晚饭也不准吃”

顿了顿，肖战起身展了展衣服，“去吧”

85号怀疑自己在做一个荒诞怪异的梦，一向疼他爱他的哥哥，在出任务两个月回来后居然对他翻脸不认人，他边跑边喘着粗气，身上的负重包似乎有千斤重，小腿疼到发麻，失去了知觉，大脑也缺血缺氧，眼中的世界开始恍惚摇晃，头顶的灯光也开始闪烁不定，脚下的红色橡胶跑道像是魔鬼张开的血盆大口，不远处绿色的苔藓也反射出各种星星点点的光芒，顺着他不断滴下的汗液，模糊了的他的双眼。

十圈跑完，85号精疲力竭的躺在地上喘息，不远处有大兵在喊。

——“嘿，85号，伙计，不吃饭了？”

——“傻瓜，自己折磨自己吗？跑那么多圈。”

——“嘿，伙计，你不知道吗？那家伙被咱们新晋上任的长官惩罚了”

——“谁？”

——“不就是那个和他形影不离，打飞机都要一起的105号嘛”

——“105号升长官了？他居然活着回来了？”

——“可不是嘛，咱们一同来这，一起训练，人家争到任务，这下出色的完成了，可不就升官了”

——“嘘，少议论，以后他可是我们的上司”

一群肤色不同，种族也不同的大兵七嘴八舌的声音渐渐远去。

原来不是梦，85号感觉自己两颊有凉凉的水珠划过，他委委屈屈的嘟囔，“哥哥……”

从最底层的训练场往上一层是学习基地，再往上才是大兵的休息宿舍，85号精疲力竭的回到寝室，准备洗个澡，没想到已经过了时间，不再提供热水，他只好用凉水随便冲了冲，透心的凉，但他心里还是有一丝热乎的希冀。

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他和曾经的105号共同的宿舍，连日来对105号的担心让他吃不好睡不下，连体能都有些退步，是以当他第一下拧门没推开的时候，他又加重力道试了第二次，这时门却突然另一道力量拉开。

肖战满脸嘲讽的插手站在门口，“85号？不错嘛，还有力气回来，不过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吧，你现在的身份，还配和我住在一起吗？”

85号仍旧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哥哥，你到底怎么了？是出任务遇到什么事了吗？”

“闭嘴，以后见了我要问好叫长官，你要我提醒你多少次？”

肖战转身拿出85号的被子，朝他扔过去，那个曾经总是被肖战洗的香喷喷的属于85号的被子，被他像垃圾一样踩在地上。

“你还以为你现在的身份还能跟我攀上关系吗？别做梦了，拿上你的东西，滚出去，爱睡哪睡哪”，肖战狠厉又不耐烦的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85号心底的最后一丝热度被这些冷言冷语彻底浇灭了，愣愣的站在门口，等回过神来后才慢慢抱起地上的被子拍了拍。

草绿色的被子似乎还残存着一丝哥哥的温度，85号抱着被子蜷缩在走廊里，从其他房间隐隐约约传来其他大兵们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85号此时的思绪杂乱无章，他不明白，他和哥哥的关系怎么会在一夕之间，天翻地覆，至于肖战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曾经那么熟悉的人怎么会突然换了另一副面孔呢？

85号想不通，而且越想越沮丧，他总觉得哥哥这样的态度只是一时的，哥哥还会继续疼爱自己的，连日来身体的疲惫已经织成了一张紧紧缚住他的网，而他心心念念的人就和他一墙之隔，他就这样被勾入了沉沉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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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委屈的啜泣，他不知道这是在哪，他只记得，他被那两个金发碧眼，长相有些怪异的可怕，但却总是笑盈盈照顾他的一男一女带出去玩，他们嘴里高兴的念叨着surprise，然后就蒙上了他的眼睛，黑暗来袭，等他的眼睛再度适应光亮的时候，他已不知身处何方，这里有好多和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

他们似乎身处一个很大的操场，但这里没有天空，只有锃光瓦亮的巨大白炽灯，整齐的排列在头顶。

他们被几个人高马大的外国男人一个个排好队，排在他前面的小男孩乖巧的脱掉了衣服，接受检查，领取号码牌，其间夹杂着一两声痛苦高昂的叫喊。

轮到他的时候，他实在是害怕，他不敢脱衣服，也不想扔掉怀里抱着的兔兔玩偶。

那个外国男人生气的比划，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看他愤怒的神情，也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最后那个外国男人直接上手来扯他的衣服，小男孩像幼小的凶猛野兽一样，使出了自己最后的奋力一击，狠狠地咬住了外国男人的手臂。

嘴下是坚韧的肌肉，但这并不能动摇幼小野兽反抗的决心，他越咬越紧。

可是他实在太弱小了，小男孩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趴在了地上，一侧的脸颊火辣辣的痛，嘴里腥甜腥甜的，耳朵也嗡嗡作响，但他的眼神仍旧凶狠炽烈，可想而知以后等他羽翼丰满会是多么的盛气凌人。

但是那个外国男人却捡起了他的玩偶兔兔，三下两下扯成了碎片。

小男孩第一次知道，原来柔软的兔兔内里是许多一团团的棉花，兔兔没了柔软的棉花，外表也四散分离的萎缩在他们的脚下。

兔兔死了，小男孩终于哭喊出来：“呜呜呜……你还我兔兔，还我兔兔”

——“嘿，瑞克，连个小孩都搞不定，吵死了”

——“不行弄死算了，反正也没花多少钱”

——“你一个SS级雇佣兵居然搞不定小屁孩，哈哈哈，瑞克，你的缺点暴露了哦”

其他小男孩们都震惊恐惧的看着这一幕，外国男人仍旧骂骂咧咧，连同其他几个外国男人的嘲笑声，尖锐刺耳的哭声，乌泱泱的乱做了一团。

这时候，排在队伍后边的一个小男孩跑了过来，扶起他安慰道，“不要哭。”

小男孩看着另一个和自己相同肤色，相同种族的男孩，并且说着他能听懂的中文母语，止住了哭声。

“你不要怕，把衣服脱了，他们不会做什么的”另一个小男孩继续说着，并且开始帮他解衣服扣子。

那个叫瑞克的外国男人双手叉腰看着，也并没有阻止这一幕。

小男孩终于乖乖听话，脱光了衣服。

“11岁亚裔，身体无伤疤，无缺陷，85号，合格”瑞克检查完，把号码牌发放给他。

另一个小男孩已经跑回了自己的队伍，但是小男孩已经记住了他那双瑞凤眼，放在了心里。

等小男孩再度见到那双瑞凤眼的时候，彼此都已经穿上了带有号码牌的雇佣兵训练服，85号和105号就这样相识。

“85号？85号？你在哭什么？”105号在下铺听到上铺传来的啜泣，起身查看。

85号从被子里抬起头，满脸的泪痕，还赶紧不好意思的擦了擦，枕头和被子都被洇湿了一大块，“我…我要兔兔，我害怕，我不敢睡”

85号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因为哭的过狠了，还时不时抽搐一下。

105号只好抱他下来，“和我睡吧”

105号的被窝总算有点温度，两个小男孩并排躺在一米二的下铺单人床上，胳膊紧紧贴在一起。

85号两手贴在心口，瞪大了眼睛警惕的四处看，被子里是黑的，外面也是黑的，“1…105号，为什么睡觉的地方这么黑，我好害怕”

彼时的105号也不过是个13岁的小孩，也会怕黑，他环顾了一圈，四周都是三层上中下铺的架子床，上面都躺满了这个年纪的小孩，影影绰绰的床架像是张牙舞爪的魔鬼，吞吃了这群半大的孩子，奇怪，明明四周都是人，却安静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如果不是挨蹭着的手臂上的温度，105号也会觉得，这世界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唯有静默的黑暗与他为伍。

105号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孩，他想了想，从前自己怕黑不敢睡觉的时候，妈妈都是温柔的把他抱进怀里，拍着他的后背，哼着柔柔的儿歌，哄他入睡的。

于是他伸手抱过85号，“别怕，我会保护你的，睡吧”

105号的怀抱一下子就把安全感拉满，85号拉着105号的衣襟，闻着他身上有温度的味道，放心的闭上了眼睛，慢慢沉入了香甜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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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兄弟，起来”

85号被踢了一脚，悠悠转醒。

“该死，你怎么睡在这里，别挡路，训练集合要迟到了”

85号用力揉了揉脸，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睡在了楼道里，他霎时清醒了，昨日的一幕幕猛的冲进他的脑海。

他顾不上蜷缩一晚再加上疲累的肌肉酸痛，迅速起身查看，他和105号的宿舍门正大开着。

肖战正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背倚着墙壁，慵懒的吩咐着几个大兵收拾东西。

“这些，还有那些都拿走，蠢货！那个盒子不要动，交给我就可以了！还有那几本书，统统都搬走！”

85号急了，“哥哥，你这是要搬去哪里？”

肖战视线朝他飘过来，散漫的开口，“85号？你觉得，你有问这话的资格吗？还有，你觉得我还会和你们这些下等士兵住在同一个楼层吗？”

哥哥真的变了，他居然还是没有给他好脸色，85号心口堵的说不出话，脸色苍白的看着面前这一切。

肖战也不再看他，蹙眉喊道，“动作快点，收拾好了吗？”

其中一个大兵恭敬的举手行礼，“是，长官，收拾完毕”

“我们走”肖战身姿挺拔，矫健稳捷的走了出去。

85号的只来得及看他决绝离去的背影，直到转角，也没有回头。

与此同时，85号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很浅很稀薄，在空气中悠悠的漂浮着，也许很快就要消散，却正好被他捕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