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娟姨

　　“哦？你说是那棠晓宁出的主意，收拾了你们一顿？”沈家老宅，上座的沈宗啜了口茶，看起来颇感兴趣。

　　“千真万确，沈老爷，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趴在地上添油加醋告状的，不是那日的陈老二又能是谁。

　　沈宗嗤笑，“之前让你们在村里散播沈奈克夫的传言，也只是为了阻挠他成亲罢了，如今他已有了夫人，你们再煽风点火也只是马后炮而已。”

　　沈宗转头让下人拿了些银两，在自家夫人何氏欲言又止的目光中抛给陈老二，“就当长个教训吧，以后谨言慎行。”

　　“多谢沈老爷，多谢沈老爷！”

　　陈老二喜形于色走远了，何氏才没有忍住，嗔怒道：“老爷，你也真是的，咱们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打赏个陈老二出手还要那么阔绰……”

　　“你闭嘴！”被沈宗厉声呵斥，何氏只能缩缩脖子不再多言，毕竟她也最明白沈宗的性格了，只要能维护地主老爷的面子，这个男人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沈平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心中是越想越气，“要不是谢行那个没用的东西摔断了腿，怎么轮得到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棠晓宁？”

　　何氏抱怨道：“你们不是通知过所有媒人不许给沈奈牵线吗？那个娟婆子怎么敢的？”

　　“就是那个娟姨？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看我不教训她一番！”

　　沈宗不悦道：“咋咋呼呼像什么样子，木已成舟了还做多余的事情做什么？这些年抓的是越来越严了，你少跟你那些道上兄弟来往。”

　　沈奈不服：“难道我们要白白咽下这口气？”

　　“急什么？毛躁！”沈宗沉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耐心等待时机吧！”

　　沈平嘴上暂时应下了，心中却不以为然，盘算着日后必定给那娟姨一点颜色看看，出了这口才好。

　　洋别墅里，你发出欢呼：“耶！是我赢了！”

　　芸娘嘴角抽搐，“……少夫人，不是要学围棋吗？我们已经下了十盘五子棋了！”

　　你睁着眼睛说瞎话：“五子棋也是很要智慧的好不好！我这是……我这是在为我的围棋生涯铺路呢！”

　　芸娘看着你娇憨的样子，没忍住伸手，点了点你圆润的鼻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就你最会强词夺理……”

　　你在现代时并没有什么和男生相处的经验，基本都在和女生相处，因此对女生之间亲昵的肢体接触也都接受得非常自然，可不知为何，芸娘的动作却让你觉得有些别扭。你转移换题道：“到点了，我要喝牛奶了！”

　　芸娘知道你的习惯，麻利地从下厨端来一杯温热的牛奶，并倒入适量蜂蜜搅拌，打趣道：“少夫人的口味就像小孩子一样。”

　　“嘿嘿，”你笑了笑，一脸骄傲：“这可是我们之幸特地给我找来的牛乳方子呢，一点儿腥味都没有，外面可找不到，当然要每天按时喝了。”

　　芸娘的手抖了抖，她抬眼看你，“少夫人……是怎么看待少爷的？”

　　“啊？”你不明所以，“之幸吗？他挺好的啊。”

　　“恕芸娘多嘴，少夫人真的了解少爷的过去吗？”

　　“什么过去？”你皱眉，“你是说他克妻的传言吗？我可不信那个。”

　　“不是不是，芸娘怎么敢诋毁少爷。”芸娘话锋一转，“只是，芸娘曾听闻少爷之前，曾经许过人家……”

　　你：“！”

　　你顿时觉得手上的蜂蜜牛奶都不香了（但你还是迅速喝完了最后一口），你边擦嘴，边着急问道：“什么情况啊？你快跟我展开说说！”

　　芸娘见你如此在意，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她含糊道：“芸娘也只是听说而已，沈老爷与沈夫人在世时，曾替少爷与富商杨家定下一门婚事，只是后来似乎不了了之了。”

　　判断着你微妙的神色，芸娘缓缓道：“而且……就在与夫人成亲不久前，少爷好像也才与谢家公子相亲过……”

　　你：“那怎么吹了？”明明当时沈奈急着完婚来着。

　　芸娘：“据说是相亲后没两天，谢公子便摔断了腿……”

　　你：“……”听起来确实有点克夫的样子。

　　你打哈哈：“都已经过去了，毕竟我和之幸都已经成亲了嘛。”

　　芸娘咬唇，“少夫人便是这样凑合的心态吗？那可是要过一辈子的人啊。”

　　你：“我觉得挺好的啊？”如果连沈奈这样贤惠能干的都不算会过日子的人，那天底下就没有适合过日子的了。

　　芸娘却道：“芸娘却想，成亲的目的，从古至今便是让情投意合之人白头偕老，而并非凑活着蹉跎一世。”

　　“哟，想不到芸娘小小年纪已经想什么多了？”你穿越前已经二十五岁，看十五岁的芸娘就像看个小孩儿，“莫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

　　芸娘羞红了脸，却道：“少夫人明明与芸娘一般年纪。”

　　“可我成亲了，你还早着呢，臭丫头。”

　　“咳咳！”阿阳故意在门口咳嗽，你的注意力立刻被归来的沈奈吸引了，绕着他开心地打圈，“你回来啦？”

　　沈奈看你一眼，对芸娘道：“少夫人清闲，身边不必时时有人伺候，以后只要我回来了，你便歇息去吧。”

　　芸娘急了，“少爷何出此言？既然是贴身丫鬟，自然要时刻跟在少夫人身后才是……”

　　阿阳阴阳怪气道：“那是不是少爷夫人同房你也要在一边看着啊？”

　　“你！说话怎么这边粗俗！”

　　“诶诶！”你连忙过去劝架，“之幸说得在理，芸娘你也累了一天了，先下去吧。”

　　你做主子的都已经发话，芸娘只能作揖告辞。

　　沈奈看着你，问：“晓宁喜欢芸娘吗？”

　　“芸娘挺可爱的啊。你也知道我现在手上也没事儿干，不过是找了个玩伴罢了。”

　　沈奈观察着你的神色，嘴唇嗫嚅了几下，终究是没有开口。

　　往常，沈奈回了家，你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与他絮絮叨叨的，今日也不知怎么了，总想起芸娘说的那些话。连芸娘都能知道的消息，想必也不是什么秘密，沈家却偏偏没有一个人同你说过，虽然你知道她们也没必要通知你，但总归觉得有了些嫌隙，让你觉得不太自在。

　　你想了又想，也没想出个答案，而沈奈也正因芸娘的事情对你心怀芥蒂，见你不似之前热情，心中更加消沉了，之前累积下的亲近也慢慢消失，两人似乎又疏远起来。

　　明明是钱多事儿的完美米虫生活，你却不知为何郁闷不已，连带下午茶时间也玩不动了，躺在茶歇中闷头呼呼大睡。

　　芸娘原本正敬职敬责地守着你，却听管家想来通报，连忙把人拦下，“少夫人正在午睡呢，何事？”

　　管家睨她一眼，觉得这妮子似乎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嘴上却恭敬道：“回芸姑娘，是娟姨有事寻来。”

　　“娟姨是？”

　　“就是之前介绍少夫人给少爷的媒婆，人称娟婆子。”

　　芸娘思索片刻，道：“我先去会会她，问她到底是个什么事儿。”

　　却说那娟姨，近几日被沈平手下的混混缠得焦头烂额，被诈了一笔又一笔所谓的“孝敬钱”才终于得知原来是因为牵了你与沈奈的线才得罪了那位爷，实在是苦不堪言，也只能厚着脸皮来寻你与沈奈。

　　她见有人出来，喜出望外，刚想扑上去卖惨，才发现来的是个生面孔，狐疑道：“你是何人？”

　　“我乃少夫人贴身的婢女芸娘，少夫人正在歇息，你有什么事情便先同我说了吧。”

　　娟姨焦急道：“可这事儿，这事儿事关重大，我得找少夫人啊……”

　　芸娘狐假虎威道：“我是少夫人的贴身内侍，我传话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打扰了少夫人休息你担当得起吗？”

　　娟姨心说什么打扰休息的，我还关过棠晓宁柴房呢，可无奈眼下有求于人，只能低声下气赔笑：“芸姑娘说得是，娟婆子给您赔不是了。”

　　听完娟姨的事儿，芸娘却问：“听说少夫人起初并不愿意入赘少爷，是你关了她五天柴房，她才屈打成招，有没有这个事儿过？”

　　“冤枉啊！”娟姨知道绝对不能承认这事儿是自己的手笔，趁着沈奈不在，干脆推卸责任：“若不是少爷的意思，婆子我哪敢对少爷的人动手啊！”

　　这话正中芸娘下怀，她眯眼道：“既然如此，你又怎么有脸找少夫人帮助？”

　　“这……这……”娟姨没好意思说自己去镇上找沈奈扑了个空，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上你，“毕竟少夫人宅心仁厚，大人不记小人过……”

　　芸娘不耐烦道：“行了，你今日便退下吧，我会如实禀告少夫人的。”

　　你才睡醒，便对上芸娘满含心疼的眼睛，疑惑道：“芸娘，你怎么了？”

　　芸娘已经认定你是一个被逼无奈的受害者，对你怜爱有加的同时，某种大胆的野心也肆意生长起来，“少夫人，”她问你，“你在沈宅，过得开心吗？”

　　你还在因与沈奈的疏离而糟心，闻言不由自主叹气，落在芸娘眼里，便是一种否定的回答。

　　芸娘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没有再追问，而是郑重道：“芸娘明白了，少夫人放心，芸娘一定会让少夫人幸福的。”

　　你露出标志性的呆滞表情：“啊？”

　　芸娘却对你福了福身，“少爷快回来了，芸娘便先告退了。”

　　想起沈奈，你又是一阵发愁，这时候的你，还不知道自己造成了一场怎样的惊天误会。

　　夜里，沈奈听着管家的汇报，眼神愈发深沉。

　　“那个芸娘，竟然如此逾矩……”沈奈喃喃，“那她最后将娟婆子的事情同少夫人说了吗？”

　　“回少爷的话，据属下观察，似乎是没有。”

　　“我知道了，”沈奈没什么表情，“你退下吧。”

　　阿阳气愤道：“这个芸娘，真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了，竟然如此越俎代庖，以后怕不是要闹上天了！至于这个娟婆子，少爷是想管还是不想管？”

　　沈奈却笑了，“阿阳，你知道吗，芸娘今天倒是做对了一件事……”

　　“你别忘了，这个娟婆子曾经是怎样对待晓宁的。”沈奈明明唇带笑意，却让人不寒而栗，“伤害过她的人，我不会轻易放过……而晓宁，不需要知道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