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在第三天来电话，他们通知王一博来一趟，得到的结果是呼吸机调试过，自主呼吸已经完全消失，判定脑死亡。

　　王一博签了放弃抢救知情同意书，穿着隔离服从ICU出来的时候，却意外撞见了可怜虫。

　　可怜虫贴墙站着，看到他出来步子挪了一步，没有再上前来，只愧疚的盯着他。

　　“我在护士那留了号码，他们今天通知我...”

　　“嗯。”

　　王一博出声打断，刚刚在里头道别完，现在不想听人再提一遍。

　　他将隔离服脱下来扔进医疗垃圾桶，走廊那头传来脚步声，老东西出差回来了。

　　“你妈……”

　　“走了。”

　　王延朝边上看了眼，肖战立马点头表示歉意。

　　“你撞的？”

　　王一博蹙了下眉，事故发生三天，看来这人是真的没去仔细了解过。

　　“代驾是我爸。”肖战回答。

　　中年男人推了把，语气拔高瞬间发火：“他人呢！”

　　“要见吗？”王一博在后面冷淡出声：“或许还没送手术室。”

　　闻言王延回头眼底没有悲恸，只有不解：“你不是说……”

　　“我签了器官捐献。”王一博帮忙摁了ICU的门铃，有点催促打发人走的意思。

　　手术下午进行，一个人走了，却还有三四个人等着重生。

　　届时他妈妈的眼角膜，心脏，肾，肝，都会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还好脑子不能移植，不然凭他妈脑子里那点褶皱沟回，非得害了别人。

　　反正活了二十三年，他是没搞清楚。

　　这么想，还好花肠子没人要，他冷笑了声，抬眼便撞进男人的眸子。

　　走廊里又只剩下他们，肖战把手伸进口袋，犹豫了下掏出长方形的铁盒。

　　来的时候他特地去便利店买的，想着也许那个男人会需要。

　　王一博看着糖盒眉尾挑了下，掏出烟盒放在掌心敲了敲。

　　“器官捐献可以免除治疗费，我这没有费用单可以给你。”

　　他说着往电梯口走，想找个地方抽烟，余光瞧见那男人也跟过来了。

　　进到电梯肖战主动摁了顶层，王一博撇了眼，抽了根香烟递过去，肖战接了。

　　很尴尬，天台锁着，大概是防止病人想不开跳楼。

　　铁门拉着，八月天站在边上吹进来的风都是热的。

　　王一博还是点了烟，他把烟伸到外面竖在地上，烟头冒着火星，风一吹燃得很快，肖战想了下，把自己的烟也立到外头。

　　后头他们一人又点了一根，吸一口就把胳膊搭在门栏上，免得底下一层的烟雾报警器响。

　　肖战想问面前的男人，为什么对自己没有一点怨恨。

　　但犹豫两下又没能开口，这话好像挺贱的，非要找骂似的。

　　气氛有些安静，眼看着地上的烟燃到一半，肖战才突然想起来。

　　“再给我一根。”

　　两根燃了一半的，一根刚开始燃的，它们同样冒着火星子和白烟。

　　这样才对，肖战蹲在那看，最倒霉的还是那位遵守交通规则的外卖员。

　　“他们有私下找你闹吗？”

　　头顶突然出声，肖战抬头看去，男人叼着烟看他，脸被烟雾挡了一半，看上去有些雾蒙蒙的。

　　“我不住家里。”

　　所以那些人找不到他，他还没回去过。

　　上次之后就电话联系过，对方说要起诉， 肖战全然接受。

　　“你爸……”王一博盯着地上蹲那很小一只的人，顿了下：“接的私单，没走平台。”

　　肖战感觉腿麻了下，深吸了一口，把烟头摁在地上拧了拧才站起来。

　　“像他的作风。”

　　贪小便宜，爱耍聪明，又擅长自作主张。

　　王一博把烟头摁在铁门上，等火星子灭了后，丢进一旁的矿泉水瓶里。

　　那里头有半瓶的烟蒂，来这抽烟的人不少。

　　他觉得肖战并没有GET到他的意思，只好再次提醒。

　　“走不了平台险。”

　　“嗯。”

　　烟蒂被肖战用鞋尖来回拨着，低着头没人能看见他的情绪。

　　“别担心，赔偿款该多少就多少。”肖战笑了下：“反正他还有套房子留着，卖了抵债。”

　　王一博下意识的想问那你住哪，话到嘴边又止住，这人说过不住家里，而且关他屁事。

　　“就是不知道够不够，”肖战移开鞋尖将烟蒂丢进瓶子，认了这个大冤种的身份：“不够我想办法还。”

　　两条人命，王一博不知道对方说的房子在哪个地段，价值多少，但听口气应该不是什么繁华的地块。

　　手机在震，估计是老东西看完人出来了，还没瞧见屏幕，王一博心口就一阵烦躁。

　　接通后语气更是不耐：“不回，下午有事。”

　　“走了。”

　　简短回完两句，王一博就挂了电话。

　　地上的烟燃尽了，王一博就把它们都丢到瓶子里，插着口袋走了两节阶梯又回头。

　　“你叫什么名字？”

　　“肖战。”

　　“哦，有钱先还他们，我不缺钱。”

　　丢了命的赔偿款，却被青年用一个“钱”字轻飘飘的带过。

　　肖战愣着点了下头，等人又走下两节阶梯才回过神来跟上去。

　　他们在医院门口分开，男人开着一辆跑车走了，肖战想起来还有话没问。

　　掏出手机找到那个陌生电话，匆忙的编辑了一行短信，想想后又删掉，最后将号码存进通讯录里。

　　备注：第二债主。

　　反正还会再见的，当务之急是把房子挂出去售卖。

　　之前没回去是因为老人在，但奶奶昨天被小叔接走了，他实在没勇气回去亲口说出这件事。

　　太阳晒的人脑子发闷，肖战低头钻进出租车，给之前兼职过的地方发微信。

　　星悦那头看来是没戏了，他现在是有“背景”的人，再抛头露面不合适了。

　　再说没有公司会签一个定时炸弹吧。

　　他靠在后座摇头笑了，还是被你毁了。

　　爸，牛羊相冲，下辈子别做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