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芩婆就携笛飞声与方多病找到李莲花，准备清毒。

“是不是有点太急了。”李莲花哭笑不得。

芩婆瞪了他一眼：“怎么，都拖了十年，当了十年病秧子，还嫌短吗？你不清毒，以为自己还有几日的命可活？”

这话说的没错，直接精准打击。李莲花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吭声了。

他并不是想拖，只是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甚至有一丝不真实感。

……碧茶之毒，真的可以解了吗。

没了这毒，他是不是就可以真真正正的当李莲花了。

“告诉你，你小子运气好，收了个好徒弟，以后自己注意着点。哪有那么多救命的机会。”芩婆又教育道。

李莲花连连点头：“师娘教训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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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毒需要几个时辰，这期间，你的血会被重换一遍，枯死的经脉也会重塑。过程肯定好受不了，你可忍住了。”笛飞声抱着臂，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

“放心。”李莲花一挑眉：“这毒伴随我十多年都没把我怎么样，不差这一时半刻的了。”

“呵，”笛飞声笑了：“这可是你说的。”

李莲花耸了耸肩，懒得与之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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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开始打坐，阿飞会帮你运功。”方多病道。

犹豫一瞬，他还是道：“放心吧，本少爷在，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李莲花笑了笑，打趣他：“阿飞和我师娘帮我清毒，你担保有什么用。”

方多病“嘁”了一声，不服气的反驳：“本少爷祈祷！”

李莲花失笑：“那还多谢方少侠了。”

方多病撇了下嘴，小声道：“你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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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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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李莲花入定，芩婆转过身，看着方多病，最后一次确认道：“我昨夜已经问过你了，你真的确定吗。相夷虽是我的徒弟，但你也是我徒孙，尚且年轻，路还很长，甘愿冒险吗？后悔的话还来得及，我一样可以以命换命来救他。”

方多病笑了一下，摇头道：“从未后悔，后果如何我自己承担。”

随后又小声嘟囔道：“要真的以命换命，他醒了怕是得和我拼命。”

芩婆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笛飞声负手站立于一旁，并不催促，但已是做好了准备。

方多病看了他一眼，拿手肘怼了怼笛飞声，笑道：“哎，你就算要找他比武，也记得等他养好，还有，别那么执拗，非得斗出个你死我活的，干嘛啊。过过招，切磋切磋就算了，啊。听见没。”

“救活他可得费好大劲呢，而且，你现在……”方多病卡了个壳，却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也算本少爷半个朋友，本少爷可不想看见你年纪轻轻就祭了。”

“你话真多。”笛飞声嘴上虽是如此，却已经笑了起来。

“算了，和你说不明白。”方多病佯作嫌弃，继而正色，对芩婆道：“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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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宽敞，笛飞声与方多病隔着三步远，一左一右站于李莲花面前，芩婆站在两人后方。方多病率先抬起右手，周身瞬间包围起一圈温和中正的内力。

他把内力集中到掌上，然后虚按在李莲花肩头，将其源源不断的传入其体内。

笛飞声随机也将手掌搭上。

两种内力融合，方多病自然也能感觉的到，那种感觉很奇特，像是本如水火一般相克的两种东西相融了。

有一种奇妙的和谐。

………………

第一个时辰过去，方多病额上沁出一层薄汗，勉强还能支撑。

清毒需要的内力必须充足且源源不断，远比他想的要多。就连他曾经与浮屠三圣打斗，也未耗费如此多内力。

“……”

这才只是个开头。

他咬了咬嘴唇。

后面怕是更难捱。

……

他忽然想起昨晚和芩婆的对话。

中午时，芩婆频频拿“三”来暗示，方多病自然就想到了少时读物《西游记》中孙悟空向菩提祖师求学部分的桥段。

所以，昨天半夜三更，他先是远远张望了一番，发现果然亮着烛火，才确信自己猜对了。

幸亏本少爷不是愚钝之人。他不禁暗暗庆幸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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芩婆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直接开门见山。她叹了口气，缓缓问：“你今早骗相夷了吧。”

方多病沉默了一会，如实回答：“是。”

芩婆给他拉了把椅子，招呼方多病坐下——

“他的病我看过，毒遍布全身，即将入脑。他原先还有一成功力，却为救那该死的云彼丘小人尽数耗光。笛飞声武功路数刚猛，若只用悲风白杨相夷定会吃不消，所以，其实这解毒过程也有你一环吧。”

方多病垂着头：“是。”

芩婆“呵”的笑了一声：“你不愧是他徒弟，一样的人精。知道不在他面前说解毒方法他会起疑，也知道他聪明，定会想到这一环的巨大漏洞，所以你今早故意叫‘祖师奶’去分他的神，蒙混过关了，我说的对不对？”

方多病不敢回话。

“你这孩子，和他小时候一样，有主意，脾气倔，但心眼却好的有点缺。”芩婆说。

方多病却直言道：“他比我厉害多了，我和他比不了。”

芩婆一愣，随即没忍住又笑了出来，她点了点方多病：“相夷和我说，你还没拜过他，怎么就维护成这样。”

方多病尴尬的搓着手。

玩笑开的差不多了，芩婆也就言归正传：“说起解毒，既然是笛飞声想出来的法子，他肯定也告诉过你你在其中的重要性。”

方多病颔首：“他说我的内力要和他保持成稳定状态，如果不稳定会被碧茶毒反噬。”

芩婆却摇了摇头，她叹息道：“远不止这么简单。笛飞声当时中毒，相夷只给他用了少量扬州慢，是因为笛飞声本身就内力尚存，且已经适应悲风白杨多年。”

“而相夷此时身子虚弱，经脉枯竭，更需要温养的扬州慢，悲风白杨只是辅助。”

“笛飞声把问题想简单了。他所谓的你们两人输入内力平衡，实际上是需要你将相夷体内空缺的内力填补到一定程度后，再和笛飞声的保持平衡。”

方多病问：“补多少他才能受住悲风白杨？”

芩婆沉思片刻答道：“具我对相夷的了解，一成足以够他撑过，等他内力被你填到一成时便可自己在身体里运转，这个时候你再转去帮他清毒。如果成功的话，他只需再继续打坐修炼几日，功力就能快速恢复。”

方多病心下一喜，正要说什么，就被芩婆打断——

“可你一个人，既要给他续内力，又要给他清毒。我虽能帮你分担一部分，但相夷的内功独成一派，我只是与他属性相近，而并非完全一样，还是会遭到排斥。所以……这个过程几乎需要你自己完成。你修炼扬州慢也不过数月，不能达到至纯，要消耗更多的量来填补他的空缺。相夷的实力太强，即使只是一成功力，你想补完再配合笛飞声帮他清毒，那近乎也是不可能的事！如果你的内力中断遭到反扑，严重的话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祖师奶，”方多病平静认真的问：“照您所说，我有几成可能能救他？”

芩婆沉思一番后道：“若是相夷需要的内力少一些，你就有三成的几率成功，若是所需的多，那……成功是占比为零。”

“我所说的，既是相夷清毒成功的可能，也是你活命的概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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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宝，其实……这一声‘祖师奶’也算是我占得的便宜了。”

“这么多年，相夷他其实没教你什么，他当年可能只是为了鼓励你，随口说说罢了。你没有正式拜过师，实话讲算不上他的徒弟。即使他是你的朋友，但也不一定就要为他舍弃自己的性命。”

“你是天机山庄的独子，与公主有婚约。而且……你也是单孤刀的儿子。虽然他作恶多端，但毕竟也是我这么多年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见到他的儿子如此正直善良，我真的很欣慰……”

“所以，你要慎重考虑。”

“祖师奶。”方多病轻声打断。

“我想好了。”

“我曾经就发誓，无论如何，我都要救活李莲花。”

他微微笑起来，淡然道：“您也说了，我是单孤刀的儿子……那么父债子偿，我这条命，如果能用它救活李莲花，那皆大欢喜，如果运气不好救不了……那就当我替我爹把这条命赔给他了。”

“我爹娘和公主那边，我会写信交代……我不孝……”他顿了顿，却没再说下去。

“还有老笛，也请您先不要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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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总是很任性，不想当驸马就逃婚，想闯荡江湖就偷偷溜出山庄，想进百川院就化名参加选拔……

不差这一次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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芩婆劝他不住，心里无奈，更多的却是震撼。

都说江湖风波恶，可偏偏这闯荡江湖的少年郎有一颗至纯至善的心，永远无条件偏向李相夷。

“罢了……”芩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决心我知晓了，快起来，回去吧。”

方多病起身，整了整衣摆，向芩婆行了一礼，朝门外走去。

背对着烛火，方多病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没人知道，他此时笑得灿烂——

芩婆说，他没有拜过师，算不上李相夷的徒弟。

但其实，早在那句话之后，方多病就凭着记忆力模糊不清的面孔，对着那挂画上的背影拜了百次千次。

怎么可能后悔呢，很早以前，他可就行过拜师礼啦……

只不过，那人不知道，谁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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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可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怎么会打诳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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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芩婆所说，李莲花空缺的内力就像个无底洞，方多病填了许久，感觉怎么都填不满，一成都填不满。

难怪李莲花这些年救了那么多人还总是那么厉害，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区别。

以后走出去，一说自己是李相夷的徒弟，嚯……这应该是他人生最有面子的事了。

以前还是低调了，应该逢人就说的。

想着想着，他不禁笑了出来。

他调动起全身上下的内力，按在李莲花肩上的手加重了些力道。本来隐隐有些吃力的的内力又一次涌起，平稳的传入李莲花体内。

……

他可是天下第一的徒弟。

当然……也是最厉害的。

今天双更，后面还有一章
PS：一个时辰=两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