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的那些愁”
“这世界给我的幽默”
“回来了?” 肖母等了肖战半天,见他身上只披了个校服外套,皱着眉头问:“你羽绒服呢?”
肖战面不改色:“忘在学校了。”
肖母给了他一记眼刀,冷声道:“感冒才好,衣服说忘就忘,真不知道你脑袋里每天都装的什么。”
脑袋里每天装什么……这句话真有意思,肖战在短短几个星期内已经听过两次。上一次还是王一博在操场上调侃他的时候,那时候的肖战脑子里满脑子都是成绩和学习,现在嘛,是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没心思跟母亲拌嘴,书包里装着王一博沉甸甸的祝福,一片心思扑回房间里。
那个橙色的悠悠球被他珍藏着,偶尔学习间隙会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假装王一博陪着自己一样。如今又有了这个机关盒,肖战如获珍宝,把两个小玩意都细心地放到柜子里面去。
磁带也放在里面,肖战这两天没听歌,一沉浸在题海里无法自拔。他打算圣诞节到唱片行再买一张,把五月天所有的出版的专辑全部珍藏起来。
男孩私心认为这样做能离他喜欢的少年更近一步,怀揣着不可告人的心思,陶醉在自己的独角戏里。
肖父今晚没回来吃饭,肖母满脸黑线,饭桌上萦绕着低气压。肖战扒完饭,老老实实收拾了碗筷到厨房去,肖母打断他,“去学习吧,我来洗就好。”
他不敢反驳,正要回房间,便透过窗子看到父亲踉踉跄跄进家里来。
男人身上一身酒气,进到家里什么也不干,便躺到沙发上去,肖母原本收拾了碗筷进厨房了,听到声响戴着手套就出来了,步履匆忙,面目狰狞,上去就是一顿骂:“今天又输了多少钱?!”
肖战大气不敢出,站在那静静地看着,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影者,没人知道他喉咙苦涩,棉裤下的腿轻轻地抖着。
“我没赌。” 肖父睁开眼睛,懒洋洋地反驳着。
肖母有种上房揭瓦的气势,上去指着他道:“没赌?小偷进家还倒贴钱呢!你一喝酒就赌钱,一赌钱就输钱,你要把这个家败光了才舒心!”
“闭嘴!” 肖父猛地坐起来,“你爱信不信。”
肖战挪动注了铅一样的腿,慢慢挪回房间,后面一有风吹草动,他身子便吓得一顿。
两个人的争吵声越来越大,一地狼藉。肖战塞上耳机,英语听力也挡不住外头的声响,他还听到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估计又是哪个茶杯遭殃了。
书本上无声滴落了一滴泪,把字迹晕染开,肖战视线模糊,嘴唇抿得紧紧的。忽而,他的房间门被撞开,肖战都不敢望过去,有人闯进他的房间,开始翻箱倒柜。
外面父亲的声音传进来:“滚吧!你有多远滚多远。”
肖母气不过,柜门用力一撞,站在肖战房间门口朝外面吼道:“行,明天就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你心里没我们母子俩,我们也不在这碍你的眼!”
肖战喉咙哽咽到发疼,浑身都在颤抖着,母亲在他的房间里搜寻着,他害怕自己藏着的东西会被搜到,站起来道:“妈……别这样。”
“哭!” 肖母有些癫狂般冲着肖战喊:“哭有什么用!留着点眼泪给你死去的爸爸哭坟去!你没有爸爸知道吗!”
肖父闯进来,骂道:“你在孩子面前说这些干什么!还不滚出去?”
肖战坐到椅子上,背对着他们二人,无声地掉眼泪。他没有反抗的能力,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能听由他们二人去争吵。
更难听的话都听过,每次他们吵架肖战都是最惨的那一个,有时候总会希望他们离婚算了,若是问他想跟谁,他谁都不想跟,只想一个人过,或者跟外婆过。
又想到外婆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家,为何要给自己收拾烂摊子?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他从来不会去攀比别人的家庭怎么样,富贵贫穷、家庭和睦,都不过是一间房子几个人头的事,有什么不同的?
但偶尔临近绝望时,总会想起第一次见到王一博的场景,站在王一博身后那对中年夫妻,是那么登对,又是那么恩爱。
这就是他与王一博最大的区别,王一博的温暖是有来源的,他背后的家庭如糖衣如棉絮,自己背后只有冷冰冰的、无休止的争吵和谩骂。
周五晚上吃完饭,肖战陪外婆看了一会电视。
外婆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劲,试探着问道:“爸妈又吵架了?”
肖战没否认,也没出声,撸妞妞的手僵了一瞬,惹得妞妞不满意地喵了句。
“我打个电话问问。” 外婆随即起身,肖战眼疾手快拉住她的手,眼角的泪挂不住掉了下来。说到底还是个孩子,亲眼见到父母撕得那么声嘶力竭,总是有阴影的。
“别打了。” 肖战无力挣扎道:“没发生什么。”
外婆心疼这孩子,她就这一个外孙,从前女儿跟女婿在外头打工时,肖战几乎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她疼肖战还疼过自己女儿,之前不是没干预过他们夫妻的事,后面闹得女婿跟自己老死不相往来,怪尴尬的。
“明天想吃什么?” 外婆转移了话题。
肖战擦掉眼泪,认真想了一下,“炒牛肉。”
“好。” 外婆一口答应:“明天早早的我就上菜市场去,牛头刚落地,我就把它的肉割回来。”
肖战终于笑了,吐出两个鼻涕泡,被外婆拿着纸巾擦掉了,“邋遢鬼。”
“妞妞。” 肖战低头拍了拍它圆乎乎的屁股,“奶奶说你是邋遢鬼。”
妞妞是只聪明的猫,它知道不是在说自己,撅着屁股继续躺着,耳朵支起来又垂下去,表示反抗。
在外婆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肖战早就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伤口渐渐痊愈,他还要跟王一博过圣诞节呢。
外婆给肖战装了一堆水果跟零食,“吃不完可以带去学校跟你的朋友一起吃。”
肖战知道外婆在说王一博,有些不好意思,“他应该不愁吃喝。”
“多多分享。”
外婆不懂什么是同性恋,她也不知道肖战隐藏在心的汹涌爱意。只知道那个叫王一博的同学会陪肖战玩,让他开心,仅此而已。
于是周一的时候肖战带了外婆塞的小饼干,课间回来的时候把王一博喊来,问他吃不吃。
王一博来者不拒,坐在史宇龙的位置上尽情享用。“你在小卖部买的吗?”
“不是。”肖战摇摇头,“是我外婆带的。” 带给你的。
男孩笑眯眯道:“谢谢外婆。”
“你们在吃什么好东西?” 史宇龙洗完手回来,见王一博吃得起劲,也喜滋滋地凑过去。
“宇龙。” 肖战又拿出一盒,拆开递给他:“给你。”
“谢谢班长!”
王一博眉毛皱了皱,嘴里塞得满满,一脸古怪盯着肖战看:“他也有啊?”
前桌的女生也转过来,问肖战能不能也分给她们几块,肖战慷慨地递过去,“当然可以。”
“你为什么叫他‘宇龙’?” 王一博十分不满:“叫得那么亲密。”
肖战被问住了,呆呆地问:“那叫什么?”
王一博伸出手拍史宇龙的光头,道:“光头。”
前后桌几个都被逗笑了,肖战淡淡地笑了一下,摇摇头。出于对他人的尊重,他不喜欢叫别人的外号,当然,“灰驴”除外,日子久了,这个外号也很久没在心里默默腹诽过。
“而且,” 王一博不服:“你一直连名带姓的叫我。”
肖战一脸“我有吗”的表情,气得王一博捶胸顿足,唉声叹气:“你有啊,你自己想想。”
“有什么奇怪的,大家都是连名带姓地叫我啊。” 肖战耸耸肩。
王一博泄气,趴在桌子上静静地嚼着饼干。肖战担心老旧的课桌上凸起的螺丝钉会扎到他,拿了张纸巾悄悄盖在上面。
上课铃声响了,王一博老老实实地回自己座位上,还不忘孩子气般把肖战给的饼干带走。
这节课是自习课,史宇龙跟前面两个女生聊天,肖战挑挑拣拣听进去几句。
“光头,平安夜快到了,你有准备苹果吗?”
史宇龙半个身子趴在桌上,“我准备苹果干嘛?送你啊?”
那个女生翻了个白眼,“我还不要你的呢。”
肖战忍不住问:“为什么要送苹果?”
“班长你不知道吗?” 见肖战难得开口,两个女生都转过来,热情跟肖战科普道:“因为平安夜啊,‘平’跟‘苹‘一个音,平安夜时把苹果放在床边,那下一年这个人就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就那种日常吃的苹果吗?”
“对啊!”
肖战完全不知道,没人跟他说过。史宇龙笑道:“其实都是骗人的,平安夜是西方的节日,西方人哪里知道什么‘平’跟’苹‘一个音?”
“要你管!” 那个女生哼了声:“你就是没人给你送,你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我没人给我送?” 史宇龙呵了声,“就算没人送我,我博哥肯定会给我送。”
肖战掀起眼帘默默看了一下史宇龙,心里杂念丛生。史宇龙往后头喊了声:“是吧,博哥!”
班里瞬间起了躁动,有些正在学习的同学不满地啧了声,纪律委员忙出来维持纪律。
王一博趴在桌子上睡觉,这一嗓子直接把他吼醒,怒火中烧,朝史宇龙吼道:“滚一边去。”
那两个女生笑得人仰马翻,道:“光头,你别想太多,我听到一些小道消息,听说王一博已经在准备苹果,而且只送一个人。”
肖战翻书的手一顿,心情难以言喻。
“谁啊?” 史宇龙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好姐姐,告诉我呗。”
两个女生相视一笑,一个说:“为什么要告诉你。”
另一个说:“我也不知道。”
史宇龙又问了肖战知不知道,肖战沉默地摇摇头。
“我昨天下午在唱片行碰到王一博了,问了他一句。” 其中一个女生道:“他说他已经有想送的人了,等平安夜的时候就送出去。”
有想送的人……
肖战默默掂量着这句话,脑海里某些画面和话语忽然间联翩而至,相比旁边的史宇龙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的样子,他却是一副如饮醍醐,豁然贯通的样子。
右手边初次见面的窗子里外,藏起绮襦纨绔的样子,对自己一见如故,友好异常。
男生厕所外的第一次交谈,小心翼翼的试探和示好,以及后来,不顾瑕满脸的迎风泪也要将心仪的悠悠球送给自己。
操场上打球时,对其他同学,包括要好的史宇龙都是不修小节,对自己却轻言细语,耐心备至。
北风呼啸的路口,不惜冻到双脸发红,也要将来之不易的机关盒亲自交到自己手上,并许下一起过平安夜的邀约。
还有,还有什么呢?
肖战又想起那日在这个位置上闹出的笑话。
众目睽睽,王一博打着响指慢悠悠朝他走过来,嬉笑玩闹下虚掩着王一博真心实意的肺腑之言。
原来,王一博的喜欢早就说出来了,不是吗?
到底是肖战太过迟钝,他不懂喜欢,也不懂得表达喜欢,私以为王一博真的只当自己是朋友,却不曾想,他们二人,竟都是“孽子”。
方才在这里,王一博怫然不悦,为着那句“宇龙”的称呼,含酸带醋地问他为什么连名带姓。肖战懊悔不已,想起自己没有细心接过王一博的付出,还听信戏言,自我脑补,杜撰王一博同别人的情谊。
亏得他趁早醒悟,若不然,王一博还要再郁闷到几时?
一博,肖战内心甜言软语,你要是喜欢,我天天叫你“一博”又如何?
他太自私,不敢表达自己的心意,一片至诚的喜欢跟遮羞布一样藏着掖着,王一博有意无意地提醒了那么多次,他都毫无察觉,张口闭口都是冷冰冰的“王一博”。
他还是清醒的,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顿悟砸懵了头脑。此时此刻,最强烈的想法竟是:王一博若是平安夜那晚同自己表明心意,自己要怎么办?
过两日还有竞赛,过两周还有期末考,不如先晾他一段时间,再找王一博表明自己的心意?
肖战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不舍得让王一博的心意掉在地上。索性直接坦白,告诉王一博,初中毕业之前都只能以朋友的关系相处,不能迈出新的一步,他如今还住在家里,住在母亲的眼皮子底下,一有风吹草动都会被他母亲看出来的。
短短一节自习课,肖战甚至都已经想到了他跟王一博的未来。他的目标是市一中,以他的成绩市一中绝对没问题,王一博成绩不稳定,上上下下浮动得厉害,不过只要自己逼他一把,王一博那么聪明,肯定也能考上。
肖战想得神魂飘荡,连王一博什么时候站到他面前都不知道,他定定地看着王一博的脸,没知觉自己双脸微热。
“你人傻了?” 王一博无情打破,“放学了不走?”
“哦。” 肖战都没意识到放学,手忙脚乱地收拾书包。
他们现在两个人几乎都是一起放学,不过肖战都是直接回家,而王一博天天都有花样,一会儿要去唱片店逛逛,一会儿去球场,一会儿不知道去哪个同学家里。
骑出校门口时照常道别,肖战望着王一博的背影出神。他决定做出回应,王一博送了自己那么多东西,连平安夜都为自己准备了苹果,自己又怎么能总是等待王一博的付出呢?
肖父肖母自那夜争吵后又陷入了冷战,肖战与肖母也默默地闹起了别扭,他心里过不去那个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母亲。
回家后肖战照样躲回自己的房间,掏出外婆给自己准备的水果跟零食,他挑了半天,终于选出一个看起来最红最大最圆的。
虔诚地捧了半晌,肖战把它细心地摆放在桌上,悉心等待平安夜的到来。
回来前他还专门跑到文具店,买了张圣诞节的贺卡,从书包里把它拿出来,用圆珠笔在上面写了几句:
一博:
祝你圣诞快乐!
未来一年心想事成,学习进步!
战
仅仅几句话就写得他面红耳赤,这两个昵称未免暧昧了些,但既然已经决定跟王一博坦白一切,那就要彻底敞开心扉。
他趴在桌子上轻轻地吹干,确认不会抹糊,才把它夹回课本,掏出竞赛题认真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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